陈破军闻言,想了想之后却是一叹说道:“如果寻仙问道就要远离世俗的话,我做不到。”
顿了顿,他接着说道:“别的不说,单只这个鸿帮帮主之位,我便绝难放下。”
沈度问:“你可曾想过长生不老?”
“想过。”陈破军点了点头,“想过又能如何。仙道飘渺难寻,纵能修仙,也未必成仙。相比之下,世俗功利其实还要实在一些。”
沈度沉默不语。
陈破军斟酒饮下,接着说道:“酗酒损寿,不许他人夺杯。刀剑无情,却要披甲带盾。人生在世,一为怕死,二才是贪生。纵然生荣死灭,长生未必就是长荣。该握刀时便握刀,须拄杖时且拄杖,有始有终,百年而过,沧桑与我何干。”
沈度听了,却也饮一杯酒,说:“千杯酒损寿,却损不得你这大成高手的寿。刀剑无情,我却敢穿一身轻袍。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是故人生可厌。倘若不病不死,不入轮回,不忧衣食住行,不伤人情冷暖,长生便是长荣,阅尽沧桑,有又何妨?”
此言一出,陈破军兀自斟酒,却是指震酒落,旋即忽然一笑:“沈度,我一向以为你是个出尘的奇人。如今看来,其实你与常人一样,也是心有执念,看不开,放不下,自甘其中。”
沈度一愣,随即却也一笑,摇了摇头并不多说。
陈破军为他斟了一杯酒,叹道:“人各有志,既然你一心向道,我也不再拦你。”
“仙道虽渺,却也波澜壮阔,不去看上一看我实不甘心。”沈度接酒饮下,随即说道。
顿了顿,他又抬头看向陈破军,问:“我以后要去寻仙,你又该如何?”
陈破军听了,稍一沉默,道:“方今天下乱象初显,生逢大世,我自然要争上一争。”
“你想逐鹿天下?”沈度微微一笑。
“逐鹿天下......世上英雄何其多,我算得了什么,你这样说岂不是在笑话我?”陈破军说道。
沈度却摇了摇头,说道:“放眼整个大宋,你如今的根基绝不算差。乱世出英雄,一遇风云便化龙,你大可放手施为。”
陈破军听了,目中闪动,沉默不语。
“丰州本是百代龙兴之地,有水运之利,四通八达,你又有青石县多年积财,待鸿帮收服武林,稍施手段便可坐拥十万雄兵。何冀钺尚不算枭雄,据丰州而徐图天下,又有何难?”沈度略有些振奋地说道。
三年前,他意气风发,时而想着大展宏图,功立千秋,行非常人之事。如今他虽然志在仙道,一心求仙,但若真的事了拂衣去,分毫不取,片缕不留,却也难免有些遗憾。
他几番行策,为陈破军搏来偌大根基,除了恩义之外,未尝不是想借陈破军之手易改朝野。
陈破军听了,却摇了摇头:“何州牧身边有沙鹫、武南青、毕云亮等人,可谓是人才济济。而你这一去,我便良策无出,天时地利却无人和,又有何用?”
“何州牧至少大你十岁,那些班底又算得了什么。”沈度笑了笑,继续说道,“再者,陈公明、赵炳龙、王穆之不也都是才干之士。韩冬那小子也快能出师,历练几年,与他问策也绝不差。正所谓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天下才智之士如过江之鲫,你将来若能翻江倒海,何愁没有人杰来投?”
陈破军听罢,一手捏着酒盅,面上却有些动容。
沈度见此,稍一踌躇,随即又道:“而且,那收购青石的势力非同小可,你若能有所借力,问鼎天下绝非难事。”
陈破军闻言一惊:“那些人......你是说!”
沈度自顾自地饮了杯酒,并不说话。
修仙者的事情他了解不多,终归要谨慎为好,若是跟陈破军挑明直说,且不论是会招致麻烦,陈破军若是因此而把握不住分寸,恐怕是祸不是福。
陈破军见此,不禁低头看着酒杯,面上有些阴晴不定,俨然心绪亦不平静。
一时间,两人都是沉默。
窗外的天色有些暗了,落日金辉洒进来少许,映得那煮酒的炉火略显浅薄。
壶中的烈酒甚为辛辣,两人已是饮了大半。盘中的青梅稍有酸涩,两人则一个未食。
酒气上涌,陈破军面色微红,他叹了口气,怅然问:“沈度,我将来要是真能问鼎天下......这国号,该叫什么为好?”
沈度亦有些醉意,闻言不由一愣,半晌才一笑:“呵,你这就想起国号了。”
“你去了赵国寻访仙道,我还是个凡人。将来说不定你打个盹,我万世子孙都入土了........”陈破军缓缓说道,“趁着你还没走,给我取个国号,万一将来我问左右,无人可信岂不悲乎?”
也不知是醉酒还是何故,沈度见他不光面色发红,眼眶亦是有些,莫名地,辛愁也涌上心头。
他捏着酒盅,抬起头来,透过狭窗,悠悠望向远方,目中有些寂寥与惆怅。
日霞令人更醉,他皱了皱眉,缓缓开口:“国号......”
......
当天傍晚,王穆之发现陈破军与沈度皆醉倒在一阁楼,不省人事,他大感无奈之下,却也不好乱了成亲的礼数,便着人抬上陈破军,直接扔进洞房之中。
至于沈度,王穆之却不知道他到底住在哪里,恰好这楼阁有床,便将其抬到床上,任其昏睡了。
但到了第二日,当有人来这阁楼准备叫醒沈度之时,却发现阁楼之内赫然空无一人。
但不论帮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