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后,又是一个十八岁的姑娘,在凤城的舞台上唱着《王昭君》,台下被提到最多的,却是月如的名字。
“我听说,月如姑娘那时候,是被鬼锁了魂、吃了身子的。”
“青天白日的胡说什么,她明明是嫌凤城给的钱太少,撕了合同跑了。”
“你以为陈老板是好惹的?她撕了合同说走就能走吗?指不定就是什么有钱人看上了,买回家去做姨太太去了。”
“说是广州来的大人物买走的呢!”
“刘司令?”
“可别胡说,广州有钱人家多了,刘司令不见得就有时间听她唱歌。”
坐在暗处,听到的闲话还真是不少,白木有些可怜台上的那个姑娘,唱了三首歌,偏偏三首都是从前月如的拿手曲目,她唱的其实也很好,只是有珠玉在前,看客们的眼界未免也就变高了。
白木眼神微动,刚想问些什么,就被沈楚截了话头,冲在她前面问道:“老哥,这个叫什么这姑娘,跟从前那个月如就差那么多吗?”
那男人瞟了沈楚一眼,“小兄弟新来的吧?从前没听过月如唱歌,真是遗憾,月如的嗓子,那是天上地下没法比的,这姑娘虽然长的挺像的,可这声音差远了,陈老板这副牌可算是砸手里了。”
沈楚连连点着头,客气的道谢。
长得像?白木却又迷惑了,月如清秀的样子,站在花藤前,和这台上浓妆艳抹,珠光宝气的热情的歌女,怎么会长得像?
她不知道月如熟悉的歌是不是《王昭君》,也不觉得月如会是鲜艳的红唇,又如何能确认,这里的月如,就是梧州那件小院里怯懦自卑的月如?
沈楚倒像是猜出了她的心思,覆在她耳边,挡住了一室的嘈杂,轻声道:“我有办法。”说罢,他拉着她的手,走出了舞厅。
两人下了楼,又到了二楼大堂,陈老板果然无时无刻不在赚钱的第一现场,沈楚坐在堂中的沙发上,朝陈老板招了招手。
陈老板果然就来了,打了个招呼道:“沈先生怎么回来得这么早,是不好玩儿吗?”
“陈老板,我今天晚上听说了一个名字,很是好奇。”
“什么名字?我一定知无不言。”
“月如。”
陈老板却突然站起身,慌张道:“这个,这个人,我并不认识。”
“你不认识?”沈楚冷笑一声,偏过头,手指在沙发上敲着。
“不认识。”陈老板故作镇定的答道。
白木却反手一指,笑道:“那舞厅墙上挂着的那张大海报,又是谁?”
“海报?什么海报?”他佯作不知。
“陈老板一定要装下去吗?”白木问道。
“我老陈不认识是真的不认识,骗你做什么?”
白木一步绕到沙发旁,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拉着就往楼梯间走,陈老板挣了两下,发现这姑娘的手劲儿竟不是一般的大,有些诧异,便不再动了。
她蹭蹭蹭的就走到了舞厅,出了楼梯间,长廊上暗影流光,挂在壁上的几副大的海报却是清晰可见,离她最近的那幅,姑娘束了一个圆髻,贴着银叶子串成的花环,眼角飞斜,妩媚至极。一件黑色的团绒礼服穿在她身上,衬得她的身材很好,手上戴了白手套,搭在膝头。
旁边用正楷字写着,李月如。
白木将他揪到这幅海报跟前,戳着那三个字,问他:“陈老板不会不识字吧,这三个字怎么读?”
陈老板眼神飘忽,“这,这海报都是别处买的,我哪里知道这照片上的人是谁呢?”
白木却突然凑近,压低了声音:“您也知道,楼下的沈先生是什么人,得罪了他,你这酒店、舞厅,还想不想开了?”
“梧州的督军府,想来也管不到清远来吧!”他轻笑一声。
“陈老板可能不知道,任允恺副司令正在梧州沈公馆里住着呢!听说您店里的税钱,是要交过去的……”
陈老板没有回答,贴着海报看了许久,终于转过身,谄媚的笑着,“时间太久了,我都忘了,白小姐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您。”
白木才道:“最好是,一句话不得掺假。”
又回到二楼大堂,沈楚桌前的一盏绿茶已经饮尽,他懒懒的靠着沙发背,微微眯了眼,道:“陈老板可是想起来了?”
陈老板乖觉的走到他身边:“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年纪大了,可是有些糊涂了,沈先生不要见怪。”
“哪里的话,记起来就好,陈老板请坐,这么客气做什么?”
陈老板心里直叫苦,怎么就遇上这样两个小魔王,能说的不能说的都得吐出来,他难道想这样客气嘛?他心里这样想着,面上却仍然叫来了服务生,亲自拿水壶给沈楚添了茶,又给白木倒上一杯,这才放下水壶坐下了。
故事不是很长,可听完也已近午夜,沈楚累了许久,这时早已哈欠连天,直嚷着累了。
二人便各自回房睡了,第二天一大清早,便收拾了行装往梧州去了。
到梧州时已近傍晚,白木在城门外折了榕树的一颗叶子,化了法术,凝成蝶信送往白云观去了,告诉那边,自己有点事儿需要查清楚,晚些日子再回去。
忙完这件事她便跟在沈楚的身后,缓缓走向城门。
城门底下却遇见个熟人,在知道了昨天的一番故事以后,白木和沈楚不禁对视一眼,微微笑了。
沈楚伸出手去,捶了那人肩膀,道:“允恺兄,这么辛苦?”
任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