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自回家参见过众人,回至房中。正值凤姐近日多事之时,无片刻闲暇之工,见贾琏远路归来,少不得拨冗接待,房内无外人,便笑道:
“国舅老爷大喜!国舅老爷一路风尘辛苦.小的听见昨日的头起报马来报,说今日大驾归府,略预备了一杯水酒掸尘,不知赐光谬领否?”
贾琏笑道:“岂敢岂敢,多承多承。”一面平儿与众丫鬟参拜毕,献茶。
贾琏遂问别后家中的诸事,又谢凤姐的操持劳碌。凤姐道:
“我那里照管得这些事!见识又浅,口角又笨,心肠又直率,人家给个棒槌,我就认作针。脸又软,搁不住人给两句好话,心里就慈悲了。况且又没经历过大事,胆子又小,太太略有些不自在,就吓的我连觉也睡不着了。我苦辞了几回,太太又不容辞,倒反说我图受用,不肯习学了。殊不知我是捻着一把汗儿呢。一句也不敢多说,一步也不敢多走。你是知道的,咱们家所有的这些管家奶奶们,那一位是好缠的?错一点儿他们就笑话打趣,偏一点儿他们就指桑说槐的报怨。`坐山观虎斗,`借剑杀人,`引风吹火,`站干岸儿,`推倒油瓶不扶,都是全挂子的武艺。况且我年纪轻,头等不压众,怨不得不放我在眼里。”
王熙凤的话里,满满是夫妻久别重逢的亲昵和欢愉。王熙凤对贾琏的思念可谓是温情万种,淋漓尽致。
王熙凤对贾琏的思念并非故意佯装出来的。要知道,先前的时候,自贾琏送黛玉往扬州去后,王熙凤的心中实在无趣,每到晚间,不过和平儿说笑一回,就胡乱睡了。有天夜日,正和平儿灯下拥炉倦绣,早命浓熏绣被,二人睡下,屈指算贾琏的行程该到何处,不知不觉已交三鼓。
王熙凤和贾琏离别之后的那种淡淡离愁和悠悠思绪是有目共睹的。
王熙凤是贾府的管家奶奶,在这么个峥嵘轩峻、葱蔚泅润的大家庭里,每日纵横裨阖,争强好胜,有时尖刻凶悍,耍火爆子脾气,逞威作福,无半点温柔善良之态,可是做为妻子,却也有她多情的一面,也有自己内心的感情世界,那是一个温警、静谧的角落,掩盖在沸沸扬扬的表面下。
之前,周瑞家的送宫花时,无意中也听到了贾琏戏凤姐的房中乐事。此时,他们失妻感情还是触洽、和睦的。
贾母向黛玉介绍王熙凤时,是这样说的:“你不认识他,他是我们这里有名的泼皮破落户儿,南省俗称作‘辣子’,你只叫他‘凤辣子’就是了。”
王熙凤的狠辣集中体现在她曾毒设相思局,整死了贾瑞。
贾瑞虽和贾府同宗,却父母早亡,家道式微,靠祖父代儒在义学中教馆为生。但他不是奴才。
贾瑞虽然不是主子,身上依旧有着主子的气味。平日里是个图便宜没行止的人,每在学堂以公报私,勒索子弟们请他,任薛蟠在义学中横行霸道,甚至反助纣为虐讨好儿,祖父一离开,便把一个好端端的义学弄得天翻地覆,足见其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是个心术不正而又没有实际本领的人。
他也沽染上公子哥儿的恶习,祖父不注意时就在外非饮即赌,漂猖宿妓。正是他有这样的本质,一看到娇艳百态、粉面含春的凤姐时,骨酥肉麻,丢魂失魄,竟癫蛤蟆想天鹅肉吃,把同宗叔嫂关系抛之九霄云外,一味神魂颠倒,编织着与凤姐寻欢作乐的单相思梦。
正因为如此,他把凤姐的虚情假意误认为真心实意。贾瑞对凤姐美貌垂涎不已,要求到其府上请安并借请安之机用言语调戏凤姐。凤姐设计,约贾瑞晚上在穿堂儿相会自己却不赴约,让他在寒冷的穿堂冻了一夜。
被捉弄的贾瑞没有察觉,过了两天又找上门来,凤姐只得第二次设计,约他晚上在房后夹道中空屋里等自己,暗中安排了贾蔷和贾蓉去赴约。这一次贾瑞受尽了惊吓、羞辱,赔了一百两银子,还被浇了一身屎尿,才明白自己被凤姐捉弄了。
虽然痛恨,但因迷恋凤姐的美色而难禁相思之情,不久便得了弱症。在病势逐渐沉重之际,贾瑞照了风月宝鉴的正面,见凤姐在里面笑着招手叫他,于是照了又照,结果在幻觉中与凤姐云雨三四次之后,气绝身亡。
王熙凤也太狠了,明明对对方不屑一顾,却报之以笑声软语,撩拨人心,使对方欲火愈旺。贾瑞一走,她面目狰狞,杀心勃然而起。凤姐老谋深算、工于心计、两面三刀。如果说,她是一个正直的人,就应该正言厉色地拒绝对方非分的企图,晓之以义,责之以理,但这样凤姐也就不成为“凤辣子”了。对于贾瑞这样的“癫蛤蟆”,她必欲置之死地而后快。
后来王熙凤就调兵遣将,精心设置陷阱,巧妙自如地牵着贾瑞的鼻子走。当贾瑞遭受两次恶作剧后,大病着身,她仍不放过,一方面唆使贾蓉哥俩逼“债”,一方面用人参的渣末饱须应付代儒,最终把贾瑞推向死亡的深渊。
何为风月宝鉴?具有此物所有权的踱足道人作了解释:
“这物出自太虚幻境空灵殿上,警幻仙子所制,专治邪思妄动之症,有济世保生之功,所以把它带到世上,单与那聪明俊杰,风雅王孙看照。”
也就是说,它是块劝诫世间龙子凤蛋,王孙公子不要妄动风月之情的宝镜。如何劝诫法?它两面成象,一正一反,相辅相成,正面可使患邪思妄动之症者获得俄顷淫乐,反面则以一个骼麟暗示其必然下场,物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