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伤离开远芳阁之后,寒冰回到了那座他已有数日没有回去过的徽园。
徽园的大门虽然并未上锁,但里面却是一个相府的下人都没有了。而且看情形,这里已经数日未有人打扫过,园中小径上满是落叶枯枝,就连后院那个小小的池塘里也飘了一层五颜六色的落英。
他之所以能够观察得这么仔细,是因为他此刻就坐在那个小池塘边的一块青石之上。
本以为已经多日未归,必不会有人料到自己今日又突然回来了,所以进园之后,他便直奔自己的院子行去。
谁知还未进院,隔着院墙他就听到自己的房中有人说话。
“大人,都这个时辰了,寒冰怕是不会回来了。”
竟然是左相夫人苏香竹的声音,而她说话的对象,自然是那位左相大人冷衣清了。
果然,冷衣清的声音随之响了起来:“派去的人方才回来说,他杀了赵展,自己也负了很重的伤。我想他也无处可去,最终还是会回到这里来的。”
“什么?!他——,他竟然杀了赵展?那些禁军想必不会放过他!大人,你可得想办法帮帮他!”
听到苏香竹居然如此关心自己的安危,寒冰不由大感意外,实在想不起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讨人喜欢的事情,竟获得了这位左相夫人的欢心。
“放心吧,夫人,那些禁军并没敢拿他怎么样。只是赵展一死,郑庸绝不会善罢干休,不知又会使出什么毒计来对付寒冰了!”
“哼!赵展那厮早就死有余辜!他为了巴结太子,竟然对玉儿下那样的毒手。我若早知道是他干的,定不会放过他,结果还因此错怪了寒冰——”
寒冰这才明白苏香竹对自己态度大改的原因。想必是世玉对他娘说出了真相,否则以左相大人的城府,当不会无缘无故地将这些事告诉给自己的夫人,以致徒添乱局。
“寒冰他是不会将这些小事放在心上的,夫人也不必为此太过自责了。其实夫人与寒冰这一闹,倒是也帮了为夫的忙。”
“帮忙?”苏香竹沉默了须臾,忽然道,“妾身明白了。大人终日呆在政事堂中,原来是另有目的。”
“夫人聪慧,为夫也不便细言。只是这些日来,多少冷落了夫人,为夫实是心怀愧疚。”
苏香竹又默然了片刻,方幽幽地叹道:“夫君胸怀大志,心系江山社稷。我只希望夫君知道,无论前途有多少凶险,也无论最终成败如何,妾身都会支持夫君,且以夫君为傲!”
“香竹——”
“衣清——”
听到这里,寒冰悄然地退走了。
可他目前又实在是无处可去。
光天化日的,当然不能去定亲王府。
这一身的血迹,也不能去孟家戏班吓坏那些孩子们。
花府更是不能去。本来湘君姐姐就在为他比武的事情担心,如今自己果然受了伤,难道还要跑到湘君姐姐面前去让她伤心吗?
而其他的地方,此刻都不安全。郑庸的大内密探和忠义盟的人恐怕都在满大街地找他,还是先躲躲这些疯狗为妙。
没有办法,他只好先躲在这处后园之中,想等左相夫妇离开之后,再回自己的房中把伤口简单处理一下。
虽说赵展的那一剑入体并不深,没有割到内脏,但剑上所带的气劲却是不小,竟将内腑震得有些离位。而他又一直没有得到机会自行运功疗伤,以致气血淤滞,伤情加重了。
此刻坐在后园中的小池塘边上,寒冰却仍是没有安下心来认真疗伤,而是望着池水发起呆来——
洛儿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今日的比武现场呢?还出头为他打抱不平。
莫非她是为了“寒冰”这个名字来的?
唉,虽然明知不妥,他还是任性地给自己取了这么一个名字。
其实在他的内心里,又何尝不是存了一种期盼?期盼着洛儿会认出他来,期盼着她还会像当年一样,将他紧紧地抱住,将他彻底地融化……
他曾不止一次地告诫自己,须当决然放下,再也不去招惹洛儿,再也不为她带去任何凶险,要让她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地活下去。
可是,为何他的心却总是违背自己的意志?
见到洛儿用那种关切的眼神望着自己,他的心就忍不住欢喜雀跃,说出口的话也不自觉地带了某种异样的情感。
他不得不承认,无论是作为“凌大哥”,还是作为“寒冰公子”,自己在洛儿面前表现得都有些失态,甚至可以说是极为失败!
如今,洛儿终是被卷了进来!
今日她公然站出来维护他,那个心性恶毒、睚眦必报的郑庸必是不会放过她。
好在她的身边还有雪宗主和水女侠,明面上的敌人应该伤不了她。可是像郑庸这种人,惯会使阴毒手段,恐怕就连雪宗主都对其防不胜防。
尤其是用毒,那个天香教的人还是得尽快除去才行。只要盯紧忠义盟的人,应该就不难发现他的行踪……
就在他想得越来越远之际,忽然听到前面似乎隐隐传来人声,寒冰忙站起身来,想去看看是否是左相夫妇要离开了。
谁知他才走了几步,就骤然停了下来,剑眉紧锁地站在那里发起愁来。
竟然是翠儿的声音!
她既然出现在这里,莫非——,湘君姐姐也来了?
跑,还是不跑?
若是跑,往哪儿跑?从前还有那位青萝姑娘收留,如今她想是正恨不得把他给毒死呢!
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