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府尹段朴青段大人最近一直有些心神不宁,右眼的眼皮更是一连跳了多日,想必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果不其然,一大早,人家府尹大人还未用完早膳呢,便忽然听到京兆府衙门口的那面鸣冤鼓,被人敲得“咚”、“咚”山响!
已喝到嘴的一口热粥险些就此喷了出来,段大人涨红着脸,气咻咻地对正跑进来报信的那名衙役喝问道:“何人一大早便跑来捣乱?先把人给我拿下再说!”
那名衙役咧了咧嘴,呐呐地道:“禀大人,来捣乱的……那人……是寒冰公子……”
段朴青一听,不由怔了怔,半晌之后,方吩咐道:“你且请寒冰公子稍候片刻,本官这就过去。”
那名衙役立刻应了一声,转身又往前面的大堂跑去。
一边跑,他的心中还一边在想,看来就是府尹大人也不敢招惹这位杀人不眨眼的瘟神啊!
这边段朴青竟是连早膳也不用了,匆忙命人取来官服换上,便赶到前面去见那位分明是来捣乱的寒冰公子。
一见段朴青这么快就赶来了,寒冰那张本就笑意盈然的脸上更多了几分欣喜之色。
他走上前去,对已正襟危坐在堂上的这位段大人施了一礼。
“府尹大人,寒冰这厢有礼了!”
段朴青不动声色地看着寒冰,想起两个多月前,这小子第一次出现在自己这京兆府大堂上时,也是这般地放肆无礼,连跪也不跪,还口口声声地自称“有礼”。
当时,他并不知道这个寒冰究竟是何许人物,但是见与他同来之人皆是世家公子,想来他的身份也不会太低。
故而他这位府尹大人便忍着心中不悦,没有与他多做计较。
结果,这个寒冰就将一个大麻烦——严兴宝送到了他的面前。
今日,这小子又跑了来,仍是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看来是又一个麻烦已进门了!
心里虽是这么想,段朴青可不敢轻易得罪这个笑起来看似家畜无害,狠起来便举手杀人的不良少年。
“寒冰公子不必多礼!你方才敲响外面的鸣冤鼓,可是有何冤情要向本官申诉?”
寒冰的星眸眨了眨,狡黠地一笑,道:“回府尹大人,在下今日可不是来鸣冤的,而是来投案的!”
“哦?——”
段朴青细长的眼睛不由微微一眯,心想,无论是鸣冤还是投案,反正最终倒霉的那个人,都绝不会是你这奸狡的坏小子!
一边腹诽,他一边又开口问道:“只不知公子所投的是哪一桩案子呢?”
寒冰忽然神秘地一笑,先是有些得意地看了看那些站在两旁,同时也都在竖着耳朵听他说话的衙役们,然后才故意压低声音问了一句:“大人可知,前夜济世寺中发生了一桩凶案?”
一听到“凶案”两字,段朴青的心便突地一跳。
只因这十几日来,他已不知听到过多少次这个极为刺耳的词了。
而每一次听到这个词,他都会莫名其妙地生出一种大祸临头的感觉,总担心下一件凶案的受害者,便要轮到他段朴青的头上了!
细一回想起来,这一切不祥之兆,皆是在远芳阁的那场武比之后才出现的。
一想起那个远芳阁,他这位府尹大人便气不打一处来。
明明不过就是一个花钱买笑的风月场所,却偏要装什么武林泰斗,硬是搞出一场不伦不类的武比。
他这位京兆府尹本来有心不批准那场闹剧,可是在这件事情上,他又根本说了不算。
结果倒好,竟闹出了那么大的一件祸事!
那位堂堂的禁军大统领赵展,居然被寒冰这个浪荡公子不知怎么就给弄死了。
好在他这位见惯世面的京兆府尹脑筋转得极快,刚一得到消息,便马上命人将那些当时守在远芳阁外面的京兆府差役们,全都给叫了回来。
在没有真正弄清楚一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前,决不可轻易卷入其中。
——这便是段朴青混迹官场这么些年以来,所悟出的一个最为宝贵的经验。
这次武比,从表面上看,似乎是郑庸奉了皇上的旨意,要让赵展置寒冰于死地。
然而,在得到了一个看似与之无关的消息以后,段朴青对这件事便有了另一种不同的看法。
天香教的人竟然偷偷混入了京城,而且还被人安排在忠义盟的一处暗桩——悦来客栈之中。
天香教的背后是济王,而忠义盟的背后又是郑庸,那么济王与郑庸之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济王的人恰在此时于京城中出现,这绝对不可能是皇上的意思。而且极有可能的是,皇上对此根本就毫不知情。
郑庸——,他到底想做些什么?
这场武比的目的,难道真的只是为了杀死寒冰这么简单吗?
不,无论是济王,还是郑庸,都完全没有必要为了一个来历可疑的浪荡公子,如此地费尽心机。
他们真正想对付的那个人,应该是冷衣清。
而他们所做的这一切,恐怕只有一个目的——皇位。
赵展既然代表了济王一方,那么寒冰就应该属于太子的阵营。
这两者相争,结局如何还无法预料,但过程想必会异常惨烈。
他段朴青只想平平安安地再多做几年京兆府尹,故而并没有那种强烈的从龙之心,更不想为此将自己的身家性命也给赔进去。
事实证明,他没有让京兆府卷入武比之后的那场纷争,绝对是一个明智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