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皇陵的行宫之中,皇上浩星潇启对着一桌子丰盛的晚膳,却是感到食难下咽。
日间,宋氏父子平定叛乱的捷报便传到了皇陵。在片刻的欣喜之后,不知为何,浩星潇启竟忽然生出了一阵茫然。
这场叛乱最初虽是由他的皇长子济王所引发,但追根溯源,他这位皇帝陛下才是最大的幕后推手。
可以说,从始至终,他一直在冷眼旁观,甚至还推波助澜,故意为其制造机会,最终促成了这件事情的发生。
然而,完全出乎他意料的是,自己的这个大儿子,其实并不像他所想象中的那么浅薄愚蠢。
事实上,这一次,济王可以说是骗过了所有的人。
无论是精于算计的浩星明睿,还是阴险狡诈的郑庸,同时也包括这位多疑善忌的皇帝陛下,竟是谁都没有料想到,济王居然会使出了邢成彪这一步致命杀招!
如此一来,事情便完全脱离了所有人的掌控。
京城中的郑庸临阵脱逃,而皇陵里的皇帝陛下也只能坐困愁城,死守待援。
在追悔莫及的同时,浩星潇启的心中实是已感到了一丝绝望。
然而就在这时,奇迹居然出现了!
本以为必将经历一番空前惨烈的浴血厮杀,才能决定最终鹿死谁手的局面,忽然间几乎是悄无声息地结束了!
这一仗,虽然赢了,可是浩星潇启却感到赢得莫名其妙,甚至是有些诡异。
禁军大统领宋青锋力挑东平侯严继武,降服了凶悍的十万东海军。此举确是英勇不凡,豪哉,壮哉!
但是包围了京城和皇陵,最具威胁性的那十万西路军,又是如何降的呢?
而那位西路军主帅,抚远大将军邢成彪,又是怎么死的呢?
关于这些问题的答案,却是没有人告诉过他这位皇帝陛下。
在宋氏父子所呈上来的那封简短的捷报中没有提到,在朱墨所派去打探消息的探子口中,也没能问出个所以然来。
而最令浩星潇启感到不安的是,整个这场平叛,从开始到结束,竟然谁也没有来向他请过旨,领过命。
因此这场突如其来的胜利,看上去也仿佛与他这位皇帝陛下毫无关系。
发动叛乱的济王、皇后及严氏一族已被拘押,叛军也都已被缴械圈禁,京城秩序渐复……
这一切,都在没有他这位皇上允准的情况下,理所当然地发生了。
浩星潇启觉得自己已成了一个局外人,没有人来向他请旨问安,更没有人来迎他回宫。
如今在这偌大的行宫之中,除了那些一问三不知的内监奴才,便再也看不到旁人。
他,这位大裕的皇帝陛下,似乎被人彻底遗忘了!
这时,他忽然想念起了郑庸,那个终日跟在自己身边的老奴才。如果此刻郑庸在,说什么也不会让他这位皇帝陛下落到这般无人理睬的境地!
就在浩星潇启越想越不对,越想越恼火之际,那位已许久不见人影的侍卫统领朱墨,突然出现了。
“禀陛下,定亲王回来了,还带来了三万庆州军!”
浩星潇启愣了半晌,方颤抖着声音问道:“他怎么会……会回来……得这么快?”
朱墨抬头看了一眼皇上已有些变色的脸,沉声回道:“陛下,率领那三万庆州军之人,是定亲王浩星潇宇!”
“你说什么?!”
这下浩星潇启已是大惊失色!
他颤颤巍巍地从龙椅上站了起来,正看到四个人从殿门外鱼贯而入,从容不迫地向他走了过来。
当先的那人一身戎装,虽已是满头华发,但却昂首阔步,肩背挺拔,浑身散发出一股英武之气。
只见他来到浩星潇启的面前,朗声笑道:“一别二十多年,皇兄可还无恙?”
浩星潇启的目光在那人的脸上停留了许久,似是在努力地寻找一些往日的痕迹,可最终找到的,唯有历经岁月沧桑之后所留下的一个模糊的轮廓。
“浩星潇宇?”他有些不确定地问了一句。
那人却是摇头道:“这世上早已没有浩星潇宇这个人,唯有我这个江湖布衣萧天绝!”
浩星潇启顿时沉下脸来,斥问道:“在先皇陵寝之前,你这忤逆不孝之徒,便连祖宗的姓氏都不要了吗?”
萧天绝闻言,只是鄙夷地一笑,“最该在先皇陵寝之前忏悔的那人,便是你浩星潇启!正是因为有你这种让祖宗姓氏蒙羞之人,我才不愿与浩星氏再沾上半点关系!”
浩星潇启的心中虽是恼怒之极,但他此刻已经意识到情况不妙,便决定暂时忍下这口气,先把自己所面临的局面弄清楚再说。
于是,他将目光转向了站在萧天绝右后方的那个人。
只见那人三十许的年纪,修眉凤目,相貌极是清秀俊朗。
细看了这张似曾相识的面容半晌,浩星潇启的双眼忽然微微一眯,冷声道:“你不是浩星潇宇,更不是李进,你到底是谁?”
已恢复了本来面目的浩星明睿只是微微一笑,却没有答他这位皇帝陛下的问话。
浩星潇启不禁更是恼火,转头看向默然肃立一旁的朱墨,嘿然冷笑了一声,道:“朱墨,莫非连你也要背叛朕?”
朱墨忙躬身答道:“臣不敢!此刻五千侍卫亲军均已守护在大殿外面,绝不会让任何一个想犯上作乱之人闯入殿内。”
浩星潇启不禁又冷笑了一声,抬手指着站在殿前的这四个人,“那这些乱臣贼子,又是如何跑到朕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