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因为刚饮下那两杯入口虽是温醇,后劲却也极大的柳叶雪酒,还是因为心中着实压抑太久,已到了不吐不快的境地,冷衣清似是横下了一条心,要将胸中块垒向这位真假难辨,且又意图不明的王爷倾诉上一番。
“想我大裕本是以武兴国,但近些年来边境安定,渐至国人重文轻武,慵懒成风,似乎所有人都已忘记了四邻尚有强敌环伺,国家危亡仅是旦夕间事。边境各州的藩王都忙着横征暴敛、兼并土地,根本无心整饬军备、训练军队,以尽到保境安民之责。如此上行下效,地方官府更是欺上瞒下、鱼肉乡里。为了取悦圣心,彰显政绩,各府知州争相以重利相诱,让贪心的小民们纠查揭发隐藏在大裕境内的隐族之人,甚至有时仅为了充人头,将真正的大裕百姓诬指为隐族人而处死的案例也不为鲜。时间久了,竟弄得人人自危,彼此间互相猜忌,再也无心耕种,以致田地渐多荒芜,民不聊生。此种情形之下,若是再起战事,又要到哪里去征募能够一战的兵士?!”
浩星明睿面色沉重地听完了冷衣清的这番痛诉,沉默了半晌,方道:“我久居府中不问政事,实不知朝局竟已至如此不堪!冷大人忧国忧民,此乃是朝廷柱石所应有的担当。只不过冷大人也不必忧虑过甚,我想经过此番战事,皇上必会意识到军武之重。而我等这些做臣子的,自当多加进言,恳请皇上整肃朝纲,实施新政。想我大裕根基仍在,只要上下一心,激浊扬清,不久之后,自会有一番不同的气象。”
冷衣清的目光在浩星明睿的脸上停留了许久,终于默然点了点头。
随后浩星明睿端起了酒杯,向冷衣清示意了一下之后,便一饮而尽。冷衣清也端起自己的那杯酒,却没有立即饮下,只是盯着杯中那浅碧色的琼浆,眼中闪过了一丝惘然之色。
这时浩星明睿放下了酒杯,看了犹自举杯不动的冷衣清半晌,终于忍不住问道:“冷大人,这酒——可是有哪里不对?”
冷衣清闻言苦笑了一下,道:“故人已故,醇酒犹醇,不对的——唯有天意!”
语罢,他仰头将杯中酒一口饮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