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骄阳下车,到她进茅屋,谢姜便凝神倾听动静。
岂知听来听去,只听到这两人在榻上颠鸾倒凤,谢姜干脆将注意力转到马车外这四个护侍身上。
山顶上风极大,何况为了便于看守,车夫又将马车停在空旷地带。
谢姜听了一会儿,待听见车外传来“咚咚”小心跺足的声音,不由挑眉再是训练有素,风刮的像刀子时也知道冷!
只是……谢姜拢拢狐衾,不知道是有意还是忘了,陈元膺亦没有让人给她点碳炉。
车里也冷。
桌子上的茶也凉了。
谢姜动动发僵的手指,再侧过去身子,一手按住桌沿儿,一手按住身后车壁,缓缓站了起来。
车厢再是宽大,她也站不直身子。
谢姜便弯了腰,从车头走到车尾榻座前,两手提起来裙摆,猫腰并腿向上一跳……待“咚!”一声跳上去,在上头跺了两跺,她又“咚!”的跳下来。
如此“咚咚”跳了两三回,有个护侍忍不住掀帘子。这护侍掀帘子向里一瞄,刹时目瞪口呆:“这是……做甚?”只是方问出这句,护侍瞬间又反应过来问了废话。跳来跳去为甚?冷呐!
这护侍皱了皱眉,便又放下帘子。
须臾,谢姜听见他与另几人嘀咕:“天太冷……万一冻出病来。”
另有人无奈道:“君候怕烟气引了人来……不允生火。”
不允生火?说到底还是想让自家吃些苦,到时候好盼着向他低头罢了。谢姜眼珠一转,索性提着裙摆在榻上“咚咚”跳了七八十几下,直跳到身上发热,这才停了下来。
如此“闹腾”了一回,众护侍倒不如先前那样严密守着马车四角,再加之茅屋里灯亦熄了,几人一嘀咕,索性各自寻了地方去避风取暖。
谢姜听得外头再没有了呼吸声人声,便又坐了下来。
十几丈之外。
靳十由崖石后探出身子,望望马车,略一皱眉,又将竹筒掖进袖袋里,而后低下身子,借着溪边岩石草丛遮掩,几窜几纵,瞬间失了踪影。
****
因萧仪说要慢行,留白便赶着马车沿官道悠哉悠哉晃当,如此一行人走到天黑也仅离浮云山二十来里。
萧仪又吩咐众人歇息。
留白泼墨几人便就近寻了树林子停宿生火。
到了夜间,萧仪放下书册子,刚抬了手揉眼,忽然听见车外留白沉声问:“谁?”
瞬间四下里一片“垱啷当啷”抽刀声。
再有靳十低声道:“无事……我来见主上。”
下午派了这人上山,这会儿他怎么摸回来了?莫不是……萧仪腰身一挺,低声道:“进来回话。”
他声音方落,车门“吱呀”一响,靳十已腾身跃进车内。只这汉子进来是进来,先回身关妥车门,这才踞坐下来揖礼:“仆见过主上。”
萧仪转眸看了他,微微一抬下颌。
靳十低声道:“不出主上所料,仆在山顶追上了小陈候。”
果然如此!萧仪长眉一扬,漫声问:“可亲眼见了夫人?”
靳十低声道:“仆未见她。”说罢,觑见萧仪脸色一冷,这汉子忙道:“不过仆确定夫人与他在一处。”
“与他在一处?嗯?”萧仪眉宇间冷意深深,末尾那个嗯,直似用鼻腔里发了出来。
靳十心下一颤,忙又低声解释:“小陈候随侍高手众多,仆只能离远些。先前仆伏在溪水对面儿,到了晚间,仆见溪旁空地上有辆马车,四周又守卫森严,仆便疑心夫人就在车内。”
好容易掳了她在手,陈元膺自然会看的紧。萧仪皱眉,只是依元膺的性子,怎么肯放心留她一人在车内?
思及此,萧仪转眸去看靳十:“车内只夫人一人?没有旁人么?”
听他问起这个,靳十脸上说不出来是赞叹还是感慨,想了想,干脆竹筒倒豆子:“仆去时正见小陈候站在车门前与夫人说话,当时夫人不晓得说了甚,气走了小陈候。随后又有个妇人上车,未过一刻,这妇人也气啍哼走了。”
一口气说了这些,靳十吸了口气,不等萧仪再斜眸子往自家脸上瞟,又道:“当时仆还拿不准车内究竟是不是夫人,直到后来……夫人在车里“咚咚”踢腿跺脚,仆听得几个护侍言……王氏九夫人身子娇贵,万一冻坏了,且由她……仆这才拿准车内果然是夫人。”
其实这人说了一大串子,萧仪只听得一句……万一冻坏了……
怕是恐有人循烟火跟踪,陈元膺不允人点火取暖。那个小人儿……极怕冷。
山上风大,她自家在车里……无被衾无暖炉……萧仪丹凤眼微微一眯,既然如此,那便明着来罢……
萧仪低声吩咐靳十:“乌铁山便在附近,你寻了他往山上送碳炉被褥,送到了便隐匿一旁。”
主上是不是急的甚了,方才自己势单力薄不敢救人,现下若是领了人上山,正正可将夫人救出来,还用送甚么炉子被子?
心里这般想,靳十嘴上不由问:“仆为甚不能领人去救出夫人……。”
听他这么问,萧仪眸中透出几分无奈来,扶额道:“……我疑心夫人是有意被掳。”
靳十听了一呆。
只是叫他发呆的还在后头,萧仪扶了额道:“夫人应是另有打算,你去罢,于夫人言,眀日我便上山。”
再是疑惑不解,鉴于身卫护侍多做少问的规矩,靳十揖礼应下,而后便推了门出去。
****
依谢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