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仪眼睑一垂,掩住眸中漾开的笑意道:“刚才夫人耗废了心神,夫人歇罢。”
歇息还有互相推让地么?
又不是什么珍珠宝贝,又或是好吃好玩的。
谢姜一时啼笑皆非,便眸光一转,看了他道:“多承郎君相让。”说罢,便真的倚了车壁,阖上眼养神儿。
萧仪微微一笑,便也倚着车门坐了。
默默坐了片刻……
萧仪听的外面风声雨声,时急时缓,又马车里冷冰冰的,直似冻的人手足发僵,不由皱了皱眉,转眸打量车里面。
面前一张小木桌。
木桌子旁边搁了银碳炉。
桌子下抽屉半开,里头有满匣子木碳。
而此时炉膛内碳块微微泛白,好似将熄末熄。
萧仪看了几眼炉子,又抬眸去看谢姜,见她坐的架势倒是舒适随意,整一副世家夫人派头,只是小巧精致的鼻子尖儿通红,又一会儿……轻轻吸溜下鼻子……
他摇头笑笑,抬手抽了炉耳上的铁杄子,待通过炉子,又使铲子铲了几块碳进去。
炉子新添了木碳,不过一会儿,红红的火苗子便窜了上来。
萧仪低垂下眉眼,只专心拢了炉子烤火。
他不说话,谢姜有心道谢,又见他似乎心神都放在了烤火上,便只好倚了车壁闷声不动。
这样子过了半个时辰,天色渐亮。
外头风雨声渐小。
淅淅沥沥又下一阵,便停了下来。
挨着炉子坐了这会子,萧仪身上的衣裳已是干了,想了想,便推开车门道:“雨停了,我下去看看。”说着话,抬腿下了马车。
只他两脚落了地,又回身向谢姜一揖,笑道:“多谢夫人为某疗伤。”
这人先前不顾生死相救,自己还没有道谢,他倒是先谢上了。
谢姜暗暗好笑,只心里好笑归好笑,脸上却是一派淡然,俏皮道:“方才萧郎君也救了我。”
言外的意思……就是两下扯平。
萧仪不由唇角一挑道:“如此甚好。”说过这话,转过身子,闲闲踱了步子往旁边走。
只刚走不几步,忽然“咦?”了一声,似是看见什么,非常惊奇。
谢姜不由推开窗户,探身问:“怎么了?”
萧仪弯腰看了地上道:“这地上似是野兽的爪子印儿,只是……有些不对……。”
这人一脸沉思凝重,加之又眉头紧锁,好像有什么事难以决断……
“我看看。”
谢姜忍不住拿了兔毛披氅披上,待系妥脖颈下的丝绦,便迈过韩嬷嬷下车。
只是等她站稳了脚,转眸打量周围时,不由吃了一惊……
周围是大块大块的岩石,累累重叠,绵延没有尽头。
岩石之间又杂树丛生,这些树也是长的嶙峋弯曲,老根祼露,看起来狰狞可怖。
她再看车尾对着的方向,树林子早已是被岩石挡住,只巨石堆叠中间,七拐八拐一溜车轱辘印儿直延到车尾。
谢姜看看七扭八拐的车轱辘印子,心里大呼侥幸……这种险恶地势,不知道暗夜里萧仪怎么驾的马儿,安安全全驶到此处……
要是撞上石头,怕是连车带人都会翻山坳里去。
只姓萧的一向处事不惊,好似天塌下来砸住头,眉毛都不会抖一下,这会儿不知道看见什么了稀罕成这副模样。
地上碎石多,谢姜便提了裙子下摆,跕脚踩着石头过去。
见她过来,萧仪指了地上道:“夫人且看……。”
谢姜不由随着手势去看,地上碎石中夹杂了泥土,而泥土上赫然两只足有半个脸盆儿大小的爪印……
爪印深深,里头洼了几汪雨水。
只爪子印不是重点,重点是离爪印两三尺外,还有一片杂乱无章的脚印子。
脚印子前尖后宽,且印子里头隐约又有麻绳的痕迹,扱像是长靴上的皮底子留下来的。
而脚印深深浅浅,往东……往南转了几圈儿,最后又拐回来。
看痕迹,好像有人在这里盘恒了一会儿,随后便有两行脚尖与爪印并行,向着树林的方向走去。
按地势来看,出来这片山石地,走不多远便是众人停宿的树林。
既然知道野兽最终的目的地,且又知道众多护侍围杀之下,任它多凶残厉害,这会儿想必也是一命呜呼……
谢姜眉头一皱道:“有去处也该有来处……不如回头找找看。”
说着话儿,她便转过身子,低头仔细看那片脚印,又从中找出来几行,顺着往前走。
脚印蜿蜒直入岩石深处。
萧仪抽了腰间长刀,四下里机警瞅了,眼见周遭没有人影,更没有异响,便紧紧跟上道:“小心。”
泥地里嵌着石头,因此脚印爪印便时有时无。
两人沿着痕迹走出三四十步,待又绕过几块突兀嶙峋的怪石,眼前陡然一阔,只见一片十来丈方圆的坡地。
坡上生着几株杂树。
杂树之间的泥地上,又零星几块圆桌子大的石块儿。
先前两种印子在乱石丛里忽隐忽现,谢姜还拿捏不准,这会儿见泥地上兽爪印与人的脚印子确是并排……
谢姜便问:“郎君惯常打猎么?”
萧仪眸光一闪,低头看了地上,沉声道:“夫人的意思是……。”
谢姜往前走了几步,找了一处痕迹清皙的,指了道:“要是打猎者追踪猎物,必不会小心到每一次落脚都不踩住爪印儿。”
说到这里,稍微一顿,又抬眸看了萧仪道:“野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