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莫美于后湖,钱塘莫美于西湖。
后湖的景色,对于所有人都如此美好,唯独对于她,却是一生的噩梦。
江云雁也许永远都不会想到,有生之年,她会又一次回到这个地方,这个他生命终止的地方,这个她最不愿记起的地方。
十年前,江云雁伫立湖边,泪水止不住的从她双眸中流出。十年后,江云雁回到这里,却已不再流泪,十年之中,她的眼泪早已流干,她再也不会知道流泪是什么滋味了。
清晨的风冰冷刺骨,但风即便再冷,也冷不过江云雁那颗早已死去的心。
江云雁左手持剑,右手握住剑柄,缓缓地拔剑出鞘。
长剑如新,一尘不染,十年之中,她每日都会以清水将这柄剑仔细擦拭,他已不在世上,所以她只好将所有的思念都寄托在这柄剑上。
她左手一挥,将手中的剑鞘丢在一旁,镶在剑鞘上的一粒珍珠沾上了些许淤泥,刻在上面的“柳”字,似是看不太清了。
她从没有让这柄剑离开过自己,却又为何会将剑鞘丢在一旁?
江云雁一双眸子沉静的如一潭死水,若不是还有呼吸,也许真的会有人以为她已经死了。
湖面上升起一层薄雾,江云雁伫立在薄雾之中,远远望去,一袭白色的轻纱,宛若一个仙女浮在湖面上,随着晨雾愈来愈浓,一切似乎都渐渐变得虚幻起来,直至一个低沉、平和的声音响起。
“江姑娘。”
若是问这世上还有谁会让江云雁在意的,那一定就是这位一袭灰色长衫的男子。
江云雁听见身后传来的声音,身子好似微弱地颤了一下,她依旧背对着来人,道:“秦钟阳,你真的来了。”
秦钟阳走至距江云雁三丈之处站定,道:“我没有理由不来。”
江云雁道:“你还算是有一丝良知。”
秦钟阳深深叹道:“我知道总会有这一天,这十年之中我相继听到那些熟悉的名字出现在朝廷公布的死亡名单上,直至前些日子我记忆中最后的一个名字也出现了,我就已知晓,这一天不会再远了。”
江云雁道:“看来你很清楚自己是最后一个?”
秦钟阳点点头,道:“秦某自然清楚。”
江云雁道:“那你还不快些感谢与我?”
秦钟阳道:“秦某为何要谢江姑娘?”
江云雁道:“我让你白白多活了十年,难道不该谢我?”
秦钟阳苦笑道:“秦某的确苟活了颇多岁月,但是这十年来,却是每一刻都生不如死,每一天都是在为我自己赎罪。”
江云雁道:“你以为你的罪能赎得完么?”
秦钟阳摇摇头,道:“我知道我的罪永远都赎不完,所以我才会站在这里。”
江云雁道:“你不想继续活下去了?”
秦钟阳叹道:“秦某早已不想了。”
江云雁道:“但你还是活到了今日。”
秦钟阳道:“秦某活至今日,并非苟且偷生,而是为了等候江姑娘。”
江云雁道:“为何等我?”
秦钟阳道:“为了让江姑娘亲自结束秦某的性命。”
江云雁的身子已在发抖。
秦钟阳又道:“十年前,我鬼迷心窍,为了将少爷的万贯家财据为己有,竟笼络了数十名盗贼,设计害死少爷;回忆往昔,少爷一直待我恩重如山,我却不知好歹,恩将仇报,不但让少爷丢了性命,还害得江姑娘伤心欲绝;钟某犯下罪孽,死不足惜,若是有一天,我这条性命可以让江姑娘亲手了断,一解江姑娘心头只恨,也算是尽了钟某最后的价值。”
秦钟阳说完最后一句话,深深地吸了口气,道:“江姑娘,钟某已准备好了。”
江云雁伫立在湖边,静静地听完了他所有的话,终于缓缓转过身来。
清晨的雾已渐渐散去,江云雁的面容清晰地映在了秦钟阳的眼中,一张依旧绝美的脸,正如他记忆中的一样,只是这张脸上已不再有任何表情,无论欢笑、愤怒、悲伤,都与这张脸再没有任何关系。
江云雁走至秦钟阳身前,望着他的眼睛,道:“十年前,你所图谋的,不只是他的钱财,还有我,对么?”
秦钟阳闻言只觉胸中似一阵发闷,他皱紧了双眉,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唯有不安地看着江云雁。
江云雁道:“秦钟阳,不是你的永远都不是你的,君子爱财也要取之有道,希望你下辈子能够记得这句话。”
秦钟阳苦笑着点点头,呼吸也渐渐平复,道:“江姑娘的话,钟某记下了,下辈子钟某一定会谨记江姑娘的金玉良言。”
江云雁举起手中长剑,抵在了秦钟阳的咽喉,道:“我的剑离开之时,你的罪就赎清了,希望你莫要忘记自己说过的话。”
秦钟阳闭上了双眼,道:“钟某不会忘记,江姑娘可以动手了。”
江云雁望着秦钟阳,眸子中似乎闪过了一丝哀愁,她的手腕轻轻一抖,鲜血便从秦钟阳的喉咙中缓缓流出。
江云雁没有带走地上的剑鞘,因为她的这支剑,再也不需要出鞘了。
秦钟阳是她最后一个要报仇的人,秦钟阳已死,这支剑也就没有用处了。
十年未破的案子,终于以悬案收尾。
秦钟阳是这件案子中的最后一个被害人,也就是说,他的尸体也永远不知道会在何处了。
时光飞逝,眨眼之间又过了十年。
这日夕阳时分,一个身着青色布衣的男子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