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何不可?”叶黛暮冲她笑,语气平静。
“陛下,妾卑不足道,怎能受陛下的大礼?陛下,快起来。”卢淑慎慌乱至极。“青筠,你们在做什么?还不过来快把陛下扶起来。陛下,您、您不可如此啊。”
“站在那里,不许过来。我才是大魏之君。”叶黛暮强硬地命令道。众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叶黛暮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我是大魏之君,你却连听我说话也不肯,这君王也不过如此而已。”
卢淑慎连声否认。“并非如此啊,陛下。陛下自然是君王之躯,怎能对妾下跪啊?妾如此,是希望陛下能够得到应有的尊重和敬爱。陛下,无以规矩,不成方圆。妾是陛下的侍女,仰赖陛下而活,竟然如此对待陛下。若是陛下不罚妾,也难以惩戒他人啊。”
“淑慎,这是你的想法吗?我跪于此,便足以证明,在我这里,你的这番道理并不能让我认同。那么,接下来,你能听听我的意见吗?”叶黛暮始终微笑着。她知道对于她们而言,她是什么;但是现在,她也想让她们明白,对于她而言,她们是什么。
“陛下……”卢淑慎最终还是安静下来了。她直直地望向叶黛暮的眼睛,那双乌黑灵动的瞳眸此刻盈满了哀求,她不得不答应。
“我身为帝王,并非是高高在上。我自父母生,也终将死。没有三头六臂,也没有殊行绝才,我是一个普通到连习字都要花费十二分努力的凡人。我与你们并无不同。我是这碌碌苍生之中的一个。”叶黛暮否认了自己天生高贵一说。
卢淑慎还没有来得及反驳,叶黛暮继续说了下去。“我身为君王,治理国家便是我的责任。听上去这似乎神圣,其实这只不过是我的职责而已。我身着绫罗绸缎,食珍馐美馔,只是与这份重大的职责相配罢了。就如同你为我做的一切,不过是以此为业罢了。”
“这怎么能一样?陛下所做皆是国家大事,关乎涉及百姓。妾不过是为陛下准备衣服,端上吃食,这样微不足道的小事,与陛下的大业相比,算得了什么?”卢淑慎终于按耐不住反驳了。
“百业齐明。我身上的龙袍与你身上的青衣有何不同?皆只是遮体的衣服罢了。你所做的事情微不足道吗?你为我排除了万难,若是我为大魏所做的事情分成十份,其中的五份属于你,属于这些日夜为我操劳的姑娘们,属于那些不畏生死守卫在殿外的千牛备身。你否认的并非只有你一人的功劳,还有那些无数的我连名字也叫不上的百姓。我所穿之衣,所食之粟,都来自于百姓。没有你们,我什么也做不到。”
这是叶黛暮的肺腑之言。
不需要慷慨激昂的语气,不需要煽情的背景,只是这平静的话语便足以令人落泪了。不只是卢淑慎一个,凡是在这殿里的都抑制不住自己发红的眼眶。大殿里一时响起了一片泣声。
“陛下,太多了。五份太多了。”卢淑慎掩着泪,喃喃道。
“不多。剩下五份,四份归老天保佑,还有一份是我自己的。”叶黛暮露出一个狡黠的微笑。她站了起来,向卢淑慎再一次伸出手来。“你辅佐的不是我,是这大魏千万百姓的将来。所以淑慎,站起来,你有权向我进谏,也有这个义务。你们大家也是。”
“陛下……”卢淑慎这一次终于没有拒绝,挽着叶黛暮的手,站了起来。
叶黛暮说了那许多的话,口干舌燥的。卢淑慎一见便知,立即遣人去端茶。回过头来,卢淑慎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问道。“可是陛下,为何会生气呢?”
这句话一问出来,叶黛暮差点被茶呛住了。她生气了,什么时候呢?好吧,回想起来这件事情的源头,便发现,错的人是她自己啊。她在古代与别人争什么女子自由之说,实在是太过可笑了。连自诩自由平等的现代,女子还不是照样需要洗衣煮饭嫁人侍夫,才不会被人说闲话?何必来苛求古人。
最后还是卢淑慎明白她的心思,笑着牵住了她的手。“陛下所思所想皆是常人不可得的。虽这世道皆崇尚女德一说,但是妾还是觉得陛下所说才是对的。女子之中也有如武景帝、文惠帝、诚敏帝这般的大才之人。怎能简单地便以女子二字来约束她们?那岂不是暴殄天物。”
“但是在洪流之中,人不能逆流而行,否则哪怕那是正确的方向,也会溺毙于此。”叶黛暮忍不住地叹了一口气。众生平等不过是个笑话,世道公平也不过是个笑话,那人在这世上还有什么好指望的呢?是生是死,是贵是贱,听老天的不就行了,何必奋斗,何必挣扎?可若是这般想了,便觉得眼前一片黑暗,如同朔月一般。
“但是洪流之势虽猛,却终会改道。陛下若是以疏治之,假以时日,必定会将这股涛涛洪水引向正确之道。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陛下所做之事,必定会成。”卢淑慎知道她的陛下肯定会做成这件事情的。
“恩。”叶黛暮笑了起来。现在不会没有关系,不平等也没有关系,只要她胸中这口气不平,就绝不会停止努力。她生而为人,便求一个痛快。
这个时候,一个人推门而入。“陛下,这道可否也让我与您一起修?”
叶黛暮闻声,望去。“姒儿,你怎会在这?”
“陛下,您便说吧。我愿为陛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那个小小的女孩毅然决然地跪倒在地,向叶黛暮行了一个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