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黛暮吃着点心,听着敌我双方辩论,然后默默地记个小笔记。还是有蛮多有用的点子,比如之前那个一句话才十个字不到的李文芳,现在侃侃而谈,连结巴都忘了。
“秋者,伤也。秋为白藏。秋虽是肃杀之际,然此时未做秋收,若是起兵,就不只是汴州一地,无粮可收。而是整个大魏都可能陷入粮绝兵乱之境。”李文芳铿锵有力地说。他是坚决站在反对用兵这一边的。
“秋冬为刑杀之际,正是少阴,主西方。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若容一地之乱,怎平天下之安?大厦将倾,始于一穴之空。汴州之乱,已非单纯的民怨,而为恶徒之事。以和牵恶,不过,善人言,非国之安。汴州之乱,当用兵速平为上。”这会子功夫,众人就已经忘了自己想怼叶黛暮和谢璇的初衷,自己人就吵得不可开交。
叶黛暮也早就淡定不起来了。记笔记的事情已经推给青盏,她全然投入,将自己的疑惑说了出来。“速平为上,自然是好的。只是,从何处调兵,从何处进攻,打到什么程度才算镇压?最重要的是,谁是敌人?”
是啊,谁才是敌人?吃不饱饭就反抗的百姓,难道就不是百姓了?
但也只是愣了一瞬,立刻有人填补上这空白。“从西京出兵,此处离汴州近,且兵壮马肥。正好,从两州相交之地进攻,自西向东,横扫汴州。用兵并非是为镇压百姓。如今黄巾当道,已为邪党,不除之,难平汴州之乱。汴州的百姓自然是大魏的百姓。但是叛乱者,绝不能留之。只需打得这股势力,凝聚不起来。汴州的掌控重回朝廷手中,那么发粮才不是喂了我们的敌人。”
“虽是黄巾乱汴,但是起始是粮荒。此次非是敌人,而是百姓。若是有粮安抚,举旗之人散之八九,剩下一成,便也不足为虑。若是开仓放粮,汴州如今,绝不到如此之境。”李文芳以一敌十,辩得满头大汗。
“不,虽是百姓,若是轻易开仓放粮。得到安抚的绝不是百姓,而是虎狼之辈。古来,得粮者得战机。若是将粮食拱手让人,那么到最后,战事不平,那么我方的将士们便无粮可用了。但那时,绝非汴州一地,而是整个大魏的危机。”
“汴州乃我大魏粮仓,难道真没有粮食了吗?”
“怎么可能。若是世家仍在,那便表示,粮未绝。此时叛乱之人,别有用心。绝非一般百姓。”
“若是放粮,如何区分百姓与恶徒?不让粮食落入不轨之徒手中,反成为叛乱之基。”
叶黛暮趁机混入自己的各种问题。没想到,这一帮眼高于头顶的家伙,还真不是一般的酸腐书生,还是蛮有思想战略的。青盏的笔记已经记了厚厚一叠,连换墨水都是一旁的莞儿帮忙的。叶黛暮内心有一些骄傲。这是她大魏的人才。如果能为她所用,她就不信这小小的叛乱还能平不了。
不过,这和乐融融的场景,也就一会儿工夫,变成了唇枪舌剑。
“你说的这些,难道朝堂中的诸位大臣都不知道?你若是比他们行,你怎么中不了举?”人身攻击又开始了。
自古文人相轻,还真没错。叶黛暮扶额。现在这副画面和早上她上朝的时候,基本是一模一样的。这是上行下效吗?还是统一模式。话说,就不能好好地辩论一次吗?
叶黛暮本来不打算制止他们的,反正她说的话,对他们就是放了个屁,闻都闻不见。直到在吵杂中不知是谁发出了这样的言论。“我们在这里吵吵又有什么用,反正真正做主的人也听不见。女皇不过是个摆设,世家势大,人才辈出,怎会听我们这样的贫民子弟的。笑话,我们不过,是个笑话。”
在座的人都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他们不得不承认,这是事实。他们这些没有靠山,没有门第,没有钱财的书生,在这里高谈阔论,也不过是权柄者眼中的一个笑话吧。他们无力反驳,也无心争论。
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
“谁是笑话!”叶黛暮站了起来,高声地说。“若是将这为国为民的一片赤心,看作笑话,那么那个人才是无可救药的蠢货。若是世家势大,让女皇成为摆设,那么你们就是让她成为不是摆设帝王的契机。若是连你们都不敢想,不敢做,那么大魏永远也听不到希望的声音。”
“笑话。我们这样的人,就是进入朝堂又如何?只能从最低等的小吏做起,在这等大事上,就是想发言,也没人听。我们能帮女皇?胡话连篇。女皇连我们是谁都不知道。她如何能靠我们?更何况,女皇不过是个及笄的小姑娘,一个女人,能派得上什么用场?”
叶黛暮二话不说,跳上最高处,肃穆地扫过每张不平而又无奈的脸,用撕裂嗓子的声音大喊。“能!”
“女人?女人又如何?武景帝不是女人?她力能扛九鼎,你们谁能。文惠帝不是女人?她文能辩六国,你们谁能?诚敏帝不是女人?她治九州之地,五十年无一乱,你们谁能?”叶黛暮一声比一声高,说得众人无地自容。
“女皇如何?你们不曾总角?不曾舞象?巨木葱茏,直入云霄,岂是一日所成?今日不为幼苗浇水施肥,哪来他日,绿树成荫。女皇如今无法掌握朝局,若是有人相助,你怎能断定,她不会长成如武景帝、文惠帝、诚敏帝那般的庞然巨物。”
“别说你等不过贫民百姓。大魏将亡,天下同哀。梧桐将倾,凤为之鸣,何况人乎?既读圣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