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羽战车?”
翰伊城郊外一处僻壤,站在此地可以看见翰伊城缥缈的轮廓,此时即便是深夜,透过雨幕也依然可以看到朦胧的灯火。
数里之外是繁华,而此地却是肃杀,火把在雨中摇曳,数十道冷酷的红色身影林立在此,举着红伞无言。
彭九零双眉深深地蹙在一起,缓缓转头望向了身旁撑着一把黄伞在站雨中的隆成立,而后目光落在了隆成立身后那辆披挂上蓑衣的符文战车。
隆成立咽了一口口水,擦了擦脸颊上的雨水,道:“回报司首,的确是万羽战车。”
“那是军中机密,知晓它存在的人都很少,又为什么会出现在那个地方?”彭九零正了正戴在头上的笠帽,阴沉的脸如同一具骷髅般让人胆寒,看着那辆并不巨大但是却压在心头十分沉重的战车,冷声问道。
隆成立微微抬头,“属下,不知。”
彭九零冷笑起来,道:“万羽战车这样的东西,至少需要七八道文书才有可能调配,必要时候甚至需要黑甲大将军亲自批准,张浩已经穷途末路,不可能再依靠自己实力做到这样的事情,且不说谁胆敢帮助他,单是能够把万羽战车神不知鬼不觉地运到他那里的人,就屈指可数。”
涉及到朝中的一些秘辛,一些极度黑暗又如同地下暗渠般错综复杂,且深不可测的权贵争锋,让隆成立这等本已地位高贵的官员都不禁感到不寒而栗,抿紧了嘴唇,没有说话。
“能做到这件事的,自然只有朝中的数家门阀。”
“把这件事的全部消息封锁了,而后书信给公输丞相。”
“是。”隆成立微松口气,颔首。
彭九零眺望了一下远方的雄城,而后目光冷冷地扫到他的身上,隆成立才微微放松的身体又立刻绷紧了起来,“至于这次事情的失败,你有难以逃避的责任,你觉得怎样的责罚比较好?”
隆成立神情大变,回忆着张浩所说的那番话语,面色顿时惨白,“司首……”
所谓监察司的责罚,从来都只是死亡这一个选择,对自己人的狠厉,这也正是监察司如此让众生畏惧的原因之一。
彭九零冷笑起来,轻声道:“我知道你一直尽忠尽职,只是我向来是一个怕死又急功近利的人,所做的任何事情都只为活得长,爬得高,张浩被抓捕,我本可以缓解些现今的窘况,张浩一朝逃脱,下次再抓捕谁又知道是什么时候?”
隆成立神情骤然冰冷下来。
“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我明明立了功,却还是被公输丞相这等对待?”
彭九零十分认真且缓慢地看着隆成立说道,不等他回答,他又立即道:
“并非是因为我的莽撞,要知道哪怕是长公主那等严苛的人,在八年前都能够容忍我的急功近利让我坐到这个位置,又何况他公输采尧,要知道张浩逃走可不单单是我的责任,偌大一个翰伊城无数强者却依然让它逃走,又怎么可能只是我的问题?而张剑过即便我不这么急忙地暴露出真实身份将他抓捕,他也不可能会在短时间告诉我前朝太子的行踪。”
“我立了大功没有得到丝毫奖赏,是因为公输采尧看出了我的野心,我虽然好名好利,可是对自己始终小心谨慎,而我这样的人又偏偏是朝中最为可怕的,也最为让上位者忌惮的,现在中州又起了风雨,所谓乱世出英雄,乱世最好赚军功,若是单lùn_gōng行赏,以我这样的性子,我在朝中的威望很快便可以继续向上增长,对他构成威胁,所以他才给我施压,给我惩罚,甚至,希望我死。”
隆成立的身躯开始颤抖起来,并非是愤怒的颤抖,而是真正惧怕的颤抖。
“司首,我……”
彭九零摇摇头,打断道:“我说了我怕死,所以八年前才会出卖了寅朝,出卖了那些我已知的寅朝残余势力,我又太渴望站到高处,所以表现得嚣张了些,自从公输丞相找我谈话之后,我发现自己的确是太急了,所以才会有现在的窘迫,所以我需要低调些,需要对那位丞相表现出应有的臣服。”
他将诸多难听的词汇拿来形容自己,却没有丝毫怪异的感觉,甚至没有丝毫的犹豫,能够如此明确地知道自己的缺点却没有丝毫为耻的感觉或者改正的yù_wàng,这样的人物是何等可怕,让所有明明很了解这位司首的撑着红伞的身影都不禁还是为之胆寒。
“你是我最亲近的人,也是我最信任的人,可以说是我的左膀右臂,这些年,没有你便没有我,你的付出我一直看在眼里,我一直很想谢谢你。”
闻言,隆成立忽然扑通跪倒在了彭九零的面前,双眼忍不住地流出泪水,黄伞也滚落到了地上,像是一朵绽放的大花。
知道他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然而彭九零还是打算继续说下去,手缓缓地落在隆成立微秃的头上,几分悲悯地看着他道:
“你听过这个故事吧,一只狼还小,但是已经彰显了他未来注定会最强的潜力,所以狼王想要杀死他,知道这一切后小狼为了保全自己,它咬断了自己的一条腿,狼王觉得他已经不再对自己有威胁了,所以放了他一条生路,后来这只狼长大了,已经瘸腿了的他还是杀死了老狼王,成为了新一代的狼王。”
说完,他的眼神变得极度冷漠,“抱歉,张浩为了活下来断了自己的手臂,我为了活下来,也只有失去你这只左膀右臂,向公输采尧证明我的低头,我的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