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阳神情凝重,神经绷紧,如同胡鱼白昨日拉紧的弓弦。
这阴森至极的林中深处,本就烟雨蒙蒙,再被这些弯曲的树木遮挡,几乎没有太多光线可言,在其中穿行,即便有无香果相护,但是依然要承受很大的压力。
对于其余的少年们来说,这份压力很大一部分是来源于置疑——置疑这无香果是不是有那么神奇,能够隔绝气息,若是没有所说的那么神奇,只怕最后遭殃的是自己。
“只是被淘汰,不会真正死亡”这一点,虽然能带来一些慰藉,但是危机四伏以及神秘莫测这样的感觉,的确太撩拨神经。
他们已经前行了整整半日,天地之间依然灰蒙蒙一片,不过真实时间,此时已经接近正午。
几人簇拥得紧,主要是担心无香果的涉及范围没有那么宽广,以至于人体温而造成的烘热,让每个人的脖颈见都有汗珠。
胡鱼白走到了景阳的身侧,对他比划了几下,大概意思是是否还要继续前行。
询问他并不是认他做暂时领袖,计划是景阳的计划,那么总归是按照他的意见来执行。
他们对于杀死黑甲少年这件事,内心深处是觉得义不容辞的,现如今本就是战争随时会打响的时候,内部和平安定,可并不代表着他们意识不到国家的重要性,外藩如此嚣张,自然定要还以颜色。
此时他们到了一处两个山坡之间的沟壑地带,类似一个小型山谷一样,景阳环顾了一下地形,对着胡鱼白摇摇头。
胡鱼白会意点头,伸手,示意大家停止前进。
所有送试生这便停了下来,不顾脏得在湿漉漉还有诸多泥土的草地上坐了下来,谁都不知道那妖兽之王是什么妖兽,也不知道它究竟距离他们多远,所以即便是放松,他们也不敢大口喘息。
景阳靠在一根树干下,茂盛的树叶遮蔽了绝大多数的雨,他将地图摸了出来,开始再度补充。
几滴雨滴从树叶中筛过,砸在了地图上,留下几团水渍。
景阳用手指量了下距离,大概算来,他们距离汉谷林的最中央,大概还有六七十里的距离,而距离那颗最为挺拔突兀的大树,仅有二十里左右。
景阳再将视线转移到地图上的一颗小点。
用布条缠裹的黑炭往前重新补充了一点,将数个小点连城了一条线,赫然便是一道行动轨迹。
这个小点在之前并未在地图上出现过,而是近几日才开始出现在地图上。
仔细去观察黑点的移动轨迹,和景阳自己本身的移动轨迹根本就是重合的,事实上,他就是在推算黑甲少年到来的大概时间。
开始真正进入这片与之前有着明显不同的森林至深处之后,他们的速度便一直在放缓,就是担心引起那只汉谷林妖兽之王的发现,无香果是隔绝气息,但是不会隔绝声音,也不会隔绝动静,这也是他们不说话的原因所在。
本身景阳和那位黑甲少年之间保持的时间距离大概也就六个时辰左右,那还是在两人速度相同的情况下。
景阳看着天空长呼口气,心想,“差不多了。”
将地图收回包裹,景阳拿出林洪的剑,小心地擦拭了起来。
景阳的动作,让几位送试生也纷纷凝重起来,纷纷擦拭起了自己的兵器,力求能够锋利一些,在后面的战斗力,能够有更多的机会。
早上在山脊上,对景阳发问的白衣少年衣衫上雨水泥水混杂,面色苍白,握着刀的手不住地颤抖着。
这在人群中有些突兀。
楼檀修注意到了他的反应,神情温和下来,向他走去,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用自己的剑,在地面上写字。
字迹飞舞,在潮湿的泥地上也显得霸气有余。
“无惧为俊杰,怕死非懦弱,若是退去,无人会怨恨,若是留下,定当感激。”
“怕并不可怕,不敢正视怕,才是可怕。”
白衣少年看着他写下的字,狠狠攥紧了拳头,指尖顶在肉上,传来一股钻心的疼,最终咬紧了嘴唇,对着楼檀修坚定地点了点头。
楼檀修笑了笑,回到原位置坐下。
现在他们需要做的,就是等待。
……
黑甲少年的枪尖上已经没有了鲜血,被雨水冲刷的锃亮无比。
就在半日之前,他的枪尖上满是鲜血,殷红如火。
他在这汉谷林中,是真正的无敌,甚至连出没的许多妖兽,都败在他的枪下。
从这个计划的实行上来说,无疑极其成功。不知道这个计划从何而来,何人而设,然而就像是料定了监察司会插手大试,间接给少年提供拿到禁闭环,料定九剑门不会插手大试一样,仿佛是未卜先知,一切都进行得在有条不紊。
刘星,霍花兰,中州权贵子弟,本次九剑门招生大试中身份最为高贵的两位,也是两位年纪轻轻的运元境,极为被看好的武试前甲,都死在了他的枪下。
十七岁便战功无数,在镇北边军出生入死,号称送试生中无敌的夸平,也死在他的枪下。
还有数位他喊不出名字的。
那张监察司提供的名单里,最为重要的几位,都已经倒下,最后差的,便只有景阳。
只要再将景阳杀死,他此行便已经毫无遗憾,生死之事,也不再重要。
景阳很大程度上并不能和刘星他们相提并论,无论是名气,还是实力,但是监察司刻意将其名放在要求淘汰的位置上极其靠前的那一位,足以证明除了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