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浴间传来吹风机的嗡嗡转动声。
陈家安想象着她在镜子前,微微偏着头,将一头长发拨到一边,头发的末梢扫过潮湿的肩头,她微微觉得有点痒,微微弯弯腰,抽了抽鼻子,一滴水珠顺着鼻尖滴落,在她的脚边溅起一点微不足道的水花,热风吹动着,她的头发在风中一点一点变得蓬松……
陈家安将注意力从手机上转移开,网络上没有任何有用的东西,有用的都被屏蔽了,关于超越者,关于与超越者有所关联的一切,都被各国政府彻底掩埋。
五十年了,至今都没有出现什么乱子。
现在是下午五点多钟。
青岛的天色已经微微有些暗沉了,前往失事地点的车辆依然络绎不绝的往来,记者的闪光灯在这里都可以感受到那份热烈的闪烁。
鹿郁穿着浴衣走出来,说道:“再等一会,我把这件卫衣吹干了,马上就好。”
这马上就好可是好了一阵子,陈家安想着,没有说出口。
鹿郁拿着上衣去继续吹风,陈家安站在窗前吹风。
当鹿郁出来的时候,他正好看过去,她只穿着白色的连帽卫衣,光着两条白皙的长腿,踩着一双不太合脚的粉色小拖鞋,施施然走了出来。
“你没穿裤子?”陈家安上下一打量。
鹿郁在原地跳了一下,其实上身的卫衣足够宽松,垂下来,正好是她平时热裤的长度,她从拖曳的袖子里露出双手,掏出手机,说道:“牛仔裤不容易干,先晾着。”
说着,她来到靠门的那张床,掀开被子躺下去,将自己下半身盖的严严实实,说道:“这样好了吧。”
陈家安给她倒了一杯热水,放在床头,进了浴室。
这里的浴室很小,沐浴的和马桶挨在一起,洗脸池被挤到一边,衣服在等待中已经有些干了,他来的前一晚已经洗过了澡,并不脏,于是他也只是冲了一下,几分钟而已,所以他才不能理解,为什么鹿郁要洗那么久,快一个小时了。
一眨眼,天都黑了。
陈家安重新换上衣服,从浴室里出来,就是这样的感觉。
鹿郁正坐在床上看着电视,上面的新闻台正在播放关于这次事件的特别跟踪现场报道。
陈家安坐在她的床沿,房间外面,过道的嘈杂,以及远处的喧嚣,全部的源头都是那里,十几海里外的海上,那堆残骸。
镜头在他出来的时候,转到了现场。
现场的声音响在他的耳边,而画面则出现在电视的小框框里,感觉却是身临其境的真实。
救援船只,直升机,救援人员穿戴设备,打捞人员控制着机器,一圈警戒线将周围所有涉及的范围圈住,可以听到有人拿着扩音器呼喊着什么。
一切都在按照正常的程序前进。
在黑匣子还没有找到以前,一切都只是推论和猜测,而如果等他们找到黑匣子,陈家安不知道上面是否会记录下最后驾驶人员的异常发现,到时候,不管是公之于众还是从另一个渠道进行调查,都会对他和鹿郁不利。
所以,他们刚到一个沿海城市,还没有好好的怎样,就要再次离开了。
“我们又得离开了,是吧。”鹿郁在床上,盯着电视说道。
“是啊,你也想得到吧,痕迹太重了,很难不被发现。”
“那就明天,今天在这里睡一觉,明天就走,想看海的话,你也已经看过了,也没什么遗憾了。”
“是看过了。”陈家安摇摇头,说道:“和没看过一样。”
“谁能知道又出这么一档子事情。”她烦躁的拉扯一下自己的头发,“做飞机还是火车?这次又要去哪里好?”
陈家安正打算回答,这次不能他再想一出是一出了,打算和鹿郁商量商量看,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向窗外。
而鹿郁已经先一步望向了窗外。
一道黑色的影子,映照在淡色的窗帘之上,狭长的两条翅膀朝两边张开,无尽的延展,微微的扇动,带起一阵风,一阵阴冷的风,吹起窗帘。
下一刻,翅膀收束起来,那道人影落在窗沿,发出一声铿锵,犹如钢铁。
陈家安反映很快,一步跨出,挡在鹿郁的面前,同时,窗户像是纸片一样被撕开。
那人亮出身形。
一个灰色的男人。
浑身裹覆着一层铁灰色的膜,犹如在身上镀了一层钢铁,从头到脚,只露出一对眼睛和半张脸,全身充满浑然天成的流线质感,坚硬且富有力量感,这男人的后背正蠕动着,铁灰的液体在他的背脊犹如煮沸的水。
灰色的男人犹如猿猴攀附在窗沿,尖利如弯钩的十根幽暗指爪镶入混凝土,身形稳如雕塑。
他没有要进来的意思,年龄大概二十多岁,黑白混杂的头发和脸上细密的伤痕,戾气十足的眼神,带着几分玩味,肆无忌禅的,近距离打量着他们。
当他出现的那一刻,陈家安就意识到对方就是那个肇事者。
他没有想到的是,对方会在这个时候,这个地点,主动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鹿郁坐在床上一动不动,面无表情,可眼中的厌恶是藏也藏不住的。
“是你。”少女同样盯着他说。
“是我。”男人的声音带着震颤的摩擦传出来,“啊,忘了自我介绍,我叫罗维,天选之人,高于人类的存在,这一次的飞机失事就是我的作品。”
一个成年男人说出这样一段话,需要的不仅仅是勇气,还有,他要真的相信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