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骷颅头,被孟戈从草堆里面踢出来,在地上滚了一段距离才停下。
看着泛黄发黑的人骨,孟戈全身恶寒。如今想起,刚刚一路走来,她似乎踩踏过不少的白骨。
即便曝露于荒野之中,经久接受风吹日晒雨淋,那些白骨依然坚硬耐踩,可见当初这些土匪身子骨有多么的健壮。
再一想这些白骨,皆因她当初造的那场灾祸而被埋在此,孟戈就觉得阴风四起。
然她终究是经历过许多事情的,断不会因为这一点事情,就心虚害怕了。
她,即便是造了杀孽,那也是替天行道。曾经,她前世的老大说了,只要自己立身正,不惧那阴司,自身的阳刚之气便可吞噬一切的阴谋诡计。
想到前世,孟戈便跳上一截断壁,仰天长望,然后冲着蓝天白云喃喃自语:“果然,好人都不长命。然而,好人也不一定短命。”
“爹,娘,你们看看,这些贼子怪物的下场,比你们还要惨。他们,可没人帮着收尸。而你们,还有我跟弟弟。你们放心吧,我跟弟弟会好好活着的。哈哈哈……”孟戈突然朝着孟朗夫妇的葬身之地吼道。
吼完,孟戈双目已模糊,泪水毫无征兆的夺眶而出。
即便是当年,亲眼见到孟朗夫妇逝去,孟戈也从未落过泪,一直坚挺着背脊,咬牙带着两个弟弟走到今天。
但不知为何,孟戈现在突然觉得心痛无比,也无助极了。
两年了。两年来,她从未敢放心的睡过觉,也从未让自己放松片刻。一切,都是为了活着,带着弟弟好好活下去。
天知道,即便存活两世,她也还是个普通人,也有需要依靠倾诉的时候。
然而,就是这些魔怪,把她今生唯一的依靠给毁了。
当时,孟戈曾想着,若是手上有炸弹,她都不惜拼了跟这些贼子同归于尽,也不愿看着他们逍遥于世。
也正好应了那句话,爱得有多真,恨就有多深。
这一生的孟朗夫妇,给予了孟戈所有缺失的亲情跟童年。所以,孟戈依恋他们,仰慕他们,爱戴他们。
然,她所有的倾慕跟爱意还埋藏在心间,这一切就发生了。
曾经,孟戈还想了无数个孝顺父母的法子。如今,却一个都用不着了。
造成这一切的,是谁?是这些怪物么?好像也不大对。
那她该怪谁?怪这世道?怪无作为的朝廷?还是怪上天的不开眼?
当然都不行,她只能怪这些直接让孟朗夫妇致死的魔怪。要不是他们,孟朗夫妇便不会死。
所以,孟戈当时便着手策划了那场雪球行动。当然,她在赌,赌大旱过后的大涝。
果不其然,那一年的大雪,下得相当的销魂。第一场雪,就已经积蓄了厚厚的一层。
当初,看着雪球将寨子摧毁的时候,孟戈心里舒爽极了。但她还是有怨念,心里依然有解不开的结。
就算,那些贼子都被埋了,孟朗夫妇也都活不成了。所以,她依然恨这个世道,迁怒这个形同虚设的朝廷。
最让孟戈所无法接受的,便是人性的缺失。都是那些愚民的无知造成的这一切。
曾有那么一刻,孟戈都想要报社了。她曾想过,下了山之后,便把混乱的局势搅浑,让各方流民造反,把朝廷给毁了,或者,让朝廷把流民给灭了。
到时,她再带着两个弟弟躲进深山,等局势明朗之后再下山。
但今日她突然想通了。她只需要带着弟弟好好活下去,便是报答孟朗夫妇养育之恩的最好做法。
此时的孟戈,一心只想着那一句“子欲养而亲不待”,却忘了前一句“树欲静而风不止”。
不知过了多久,兴是很久了吧。当乌鸦嘎嘎的叫声从林子里面传来之时,孟戈才从冥思苦想中回过神来。
看着在秋风中凄惶摇摆的草藤,孟戈深吸一口气,果断抹了一把脸,从断壁上跳下。
这一次,孟戈再也不做任何的探查,直接奔向记忆中的厨房而去。
记得那厨房,是跟小杂货间连在一起的。为了保险起见,孟戈并未去厨房,而是在小杂货间的瓦砾中寻找那些瓦罐。
或许是那时雪球太大太重,把所有的罐子压坏了。所以,孟戈并未能从杂货间找到可食用的粮食。
看着那些从瓦砾间隙中长出来的麦苗跟稻秧,孟戈便放弃了杂货间,转向了厨房。
许是厨房里有灶台案板支撑着,还真让孟戈找着了两个没有破裂的瓦罐。
掀开第一个瓦罐盖子的时候,孟戈绝望了。那罐子里,是一团黑乎乎,长满了各种颜色霉菌的东西,瞧不出是什么。
基于第一罐里面的情形,孟戈便不再对另一罐抱有什么希望了。
然而,那一罐兴是让土给埋了,灌口被封得好好的,一点儿也没漏气。
孟戈好不容易将封泥敲开,揭了盖子以后,罐子里便传出了丝丝米香。
“啊哈,运气还不错,找着半罐子陈米。或许,那一堆烂泥之下,还有别的粮食呢?”孟戈这么想着,便提起大钢刀掘起案板下的泥土来。
然,并非所有的运气,都是挤在一处来的。孟戈最终也没再找到别的能吃的东西。
眼见天色已经不早了,孟戈便放弃了挖掘,抱上那罐子陈米,匆匆的回了小洞那里。
搬开封口大石的那一刻,孟戈几乎不曾被冲过来的孟矛扑倒。
“小矛儿,你怎么啦?”看着孟矛红肿的双目,孟戈心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