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介石听完,沉思了很久才长叹一声,开口说道:“虽说乱世须用重典,但老子也有言:治大国如烹小鲜啊!尤其在这山河破碎、国事纷扰之时,稍有不慎,矛盾四起,扰攘不止,倘如此,便如何能集中力量抗倭保土呢?”方云奇不解地问:“栾江之事是不是我办错了?”蒋介石摇摇头:“你办得很对,我会将川东南之事简发全国,也算是给民国各级地方政府敲响警钟,越是国是艰难,越要清正勤勉,毫不懈怠。至于栾江后续处理之事,我自会安排人妥为处置。”方云奇还想说什么,蒋介石挥挥手:“你回去休息吧,明天跟我上金佛山。”离开蒋介石公馆,方云奇来到戴笠住处。戴笠详细询问了方云奇这次所行之事,又问了蒋介石对此事的态度,道:“看来校长这次又打算和稀泥了。”方云奇道:“我也察觉委员长有这个意思,只是吴文敏之辈贪婪成性,胆大妄为,不仅残害百姓,而且谋害上差,委实地可恶,若轻易就放过此等无良之人,岂不太便宜他们了,又怎能以儆效尤呢。”戴笠道:“一切自有校长做主,我们唯校长马首是瞻,就是做好了我们的份内之事,别的事不用操心。你要知道,在中国,我们只有一个党,那就是国父创立的****在党内呢,我们只有一个领袖,那就是校长!不论是谁,不论他在国内党内地位有多高,功劳有多大,只要忘记了这一点,或是没有做到这一点,那我敢说他的结局一定是悲惨无比的。你明白吗?”方云奇道:“我明白。”眼看着戴笠,欲言又止。戴笠笑道:“你是想问赵珍怡吧?我安排她参加在江津举办的军统电讯培训班了,要半年时间,回重庆后,你可抽时间去看她,我特批。”戴笠神情颇为慈爱,方云奇忽感到鼻尖有些泛酸,轻声道:“感谢爹派人到栾江暗中保护我,栾江虽小,环境却极为险恶,有好几次都是汪世豪他们将我从虎口中救出。”方云奇喊他爹,戴笠这次没有向以往那样大发脾气,脸上的慈爱之情也没有消失,而是温柔地道:“这段时间辛苦了,回去早点歇着吧。”方云奇本想再跟他讲一讲武陵山真武观的事,但又想起在栾江做过的那个感觉不是太好的梦,嘴唇动了动,终究强压下去了,辞别戴笠,回屋歇息。第二天,方云奇起床后赶到蒋介石公馆,蒋介石跟宋美龄早已准备停当,而陈立夫跟戴笠也早已候在一旁。蒋介石并未责备方云奇迟到,传令出发。登山队伍浩浩荡荡,除蒋介石跟宋美龄坐滑杆(肩舆)外,其余人员均步行。虽未至盛夏,但毕竟夏天已至,太阳升起不久,大家便觉得越来越热,纷纷脱去外衣抄在手中。一路饱览壮丽风光,蒋介石跟宋美龄兴致颇高,打趣斗嘴,让身边人纷受感染,也都适时插科打诨,迎合蒋、宋二人。方云奇注意到队伍中除开警卫人员外,就只有陈立夫跟戴笠表情始终严肃如一,不苟言笑。爬至半山,太阳已登顶,虽不时有轻风拂面,但山势陡峭,山路曲折难行,大家还是气喘吁吁,汗如雨下。路旁忽现一小亭,蒋介石命休息一下。众人纷纷找地方歇脚,抬滑杆的脚夫们也找地方坐在一块擦汗喝水,小声说笑。打着太阳伞的宋美龄忽然对身旁的蒋介石道:“这不是一幅绝好的登山图么,我要把它画下来。”蒋介石微笑颔首,手下人赶快取过画板支在宋美龄面前,将画笔递到她手中。宋美龄便专心画起画来。蒋介石招呼陈立夫跟戴笠道:“立夫、雨浓,看来夫人要画上一阵子,你们陪我去那边走一走。”陈、戴二人便跟着蒋介石向不远处的一个片开阔地走去。蒋介石走了几步,拄杖回首,叫道:“云奇呀,你也一块儿来。”方云奇应声来到蒋介石身边,陈立夫看了他一眼,眼光中有些不明含意,似惊诧,似恼怒;戴笠也回身看了他一眼,眼光平淡,但云奇却体会到其中有一种鼓励之情,便默默地跟在他们后面。蒋介石道:“川东南之事,云奇昨晚已向我做了汇报,想必你们二位也该有所耳闻吧?”陈立夫正准备说话,戴笠抢先道:“报告校长,学生知道一些。”陈立夫也只得回道:“我也听说一点。”蒋介石道:“那你们怎么看?”戴笠又抢先道:“全凭校长做主。”陈立夫有些不满地盯了戴笠一眼,对蒋介石笑道:“三叔,雨浓老抢我话头。”方云奇心中一惊,暗道:只听说这陈立夫跟他哥哥陈果夫是cc派的头子,怎喊委员长为三叔呢?蒋介石笑道:“那你说说看法。”陈立夫道:“既有人作奸犯科,搜刮民脂民膏,查实之后一律依律严惩,无论是谁,绝不宽宥!”蒋介石停住脚步,用手杖指着层峦叠嶂的巍巍群山道“你们看这满目青翠,风光旖旎,多好的河山啊!我们不能让日本人占了去,也绝不容忍党国少数蠹虫为非作歹、害民祸政!立夫,你跟果夫是一直搞党务的,栾江党部就由你派人去整肃吧,民间不是有‘蒋家天下陈家党’之说么!”陈立夫额上冷汗如泉涌,不停以手拭之,惶恐道:“三叔,民间传言岂能相信,这是外人离间之言啊!”蒋介石哈哈大笑:“开个玩笑嘛,立夫,不用这么紧张,你和果夫我还是很相信的。”又对戴笠道,“雨浓啊,栾江之事你就不要管了,中统军统,都是国民政府在统嘛。”戴笠连声道:“校长训示,雨浓牢记在心。”蒋介石不再说话,定定地看着远处起伏的山峦,良久轻声吟道——千山起伏缀苍穹,万民乐享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