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闷的声音在茅屋内响起,众人别过头去,正好看见郭嘉推开屋门,缓缓走出来。他穿着单薄儒雅的白色衣裳,头戴葛巾,乌黑的发丝垂落几缕下来,流萤微光下映着,与瘦削的脸庞相衬,那表情给人一种看不懂的感觉。
憔悴的脸庞泛着一丝蜡黄,嘴角微翘似乎自信满满。他朝不远处的荀罡微微屈身,笑道:“奉孝恭迎主公到来。”
“恭迎恭迎,看某用拳头恭迎你!”典韦二话不说,就欲上前将郭嘉拉起来吊打,好在徐庶制止,才中断了一次血案。但纵然典韦就要一拳打在自己身上,郭嘉依旧面色不改,回道:“二位随主公远道而来,多有怠慢,奉孝不胜惭愧!然而,某装醉于屋中,也是想看看主公的决心。”
“你居然装醉?”荀罡闻言一愣,心中竟然有点气愤了起来,这小子岂不是把自己当猴耍吗?
荀罡的愤怒倒也并不算的多大,不过若是郭嘉不说出个一二三来,荀罡必然不会善罢甘休,便问道:“奉孝,你想看我的决心,不知是何等决心?”
“主公可知郭隗筑台而师之事?”
“愿闻其详。”
“传言燕昭王之时,有一客卿名曰郭隗。时昭王欲问罪于齐,问计于郭隗,郭隗答曰:‘请先自隗始’,即欲求贤于天下,先自郭隗开始。若能善待郭隗,则天下比郭隗更贤能的人也会到来了。昭王乃为郭隗筑宫室,曰金台,号‘尊贤堂’;自此,乐毅、剧辛、邹衍等人皆依附于燕。而今主公愿等候在下近四个时辰,尊贤至此,何愁天下贤人不附?”
典韦不懂这些文绉绉的东西,只是嘲笑道:“这就是你醉酒误事的理由?”
“典韦,休得无礼!”荀罡厉声喝止了典韦,朝郭嘉行礼道:“奉孝所想甚远,吾所不及。此乃陈留己吾典韦,此乃长社人徐庶徐元直;典韦勇猛有力,元直胸有奇计,若加奉孝之腹策诡谋,此行胜算极大。”
郭嘉笑着与二人行了礼,徐庶虽然对于郭嘉并没有多大的意见,但也没觉得他像荀罡说的那么神;而典韦则不一样,虽然身为一届任侠,性情豪迈,但怠慢主公,就如同自己怠慢兄弟,这如何能够忍让?
“奉孝,”荀罡又是说道,“我想奉孝你想测试的并非只是这件事情吧,莫不是还有其他事情瞒着我?”
荀罡倒是挺机灵,毕竟这种小事倒也无伤大雅,即便自己强行撬开郭嘉的房门又是如何?郭嘉一定还有其他的打算,所以才会如此晚的出来。
“主公果然天资聪慧,在下确实有其他东西想让主公一见。”说罢,郭嘉轻轻地走上田坎,微笑着朝天空一指,正是之前荀罡所看见的那如星光般的流萤,“主公可知道,这流萤一只,便是生命一曲。无论花鸟兽人,死后便化作一只流萤,待他们将最后的光芒燃烧殆尽之后,他们的生命才将永远画上终结之符。”
“这倒是闻所未闻。”荀罡确实没有听说过这等言论,一花一世界,难道一直萤火虫身上还有那么多的故事吗?
郭嘉看着与荀罡一样疑惑的典韦与徐庶,轻笑一声,说道:“流萤五十天而成蛹,但化作成虫只有七日性命,正应了人逝后的头七。流萤为了这七日的自由,竟是耗费五十日的禁锢,方才能够腾飞于苍穹,俯瞰众生,待燃尽最后一丝光辉,淡然离开这世界,可悲可叹!然而,难道我等凡人不亦是如此?”
“此话何意?”
苍穹点点,廖若繁星,诸多生命腾飞于青空之上,只为燃烧自己性命,取悦苍生,可歌可泣。郭嘉心中暗叹,随即说道:“人活于世,何尝不是受万物禁锢?我等曾想绽放鹰翅,却无奈世间枷锁,只得放弃。然而,待我等年迈之后,如何不悔恨于当年束缚?也许只有我等在生命的最后那一瞬间才会明白——自由不易,生命不易。为片刻的自由,一生的禁锢究竟是值得还是不值得?我等曾质疑,但流萤腾飞,却是将所有的答案告知了我等……”
“为那片刻的自由,纵然是一生的禁锢,又有何妨?”
荀罡沉默了,郭嘉这么一说,他总觉得自己和这些萤火虫是那么的相似。虽然自己的世间还有许多,但为了摆脱山谷内的束缚,他耗费了多久的时间?现在虽然自由了,但却碍于世间许多的束缚,根本无法大展拳脚……自己尚且如此,那世间的疾苦苍生又是如何?
“奉孝此言,只怕并不是那么简单吧!”徐庶却是笑了起来,说道:“阁下引流萤而暗指公子,其实不然;依我来看,阁下是以流萤喻苍生,想说苍生不易,借此旁敲侧击,来引导公子对江山黎民的保卫之心吧!”
郭嘉笑道:“尊驾乃是性情中人,想今天下苍生,纵然禁锢了那五十日,也不一定能够得到七日的自由;天地混乱,正需要有德有志之士拯救苍生于水火之中。主公如今虽然年仅三岁,但早已不是寻常孩童,只怕心智比我等还要成熟。依我来看,主公便是拯救苍生的不二人选。”
“奉孝你倒是高看我了……”荀罡叹了口气,你把这么大的责任扣在我的脑袋上,我如何受得起?“天下大乱,若要雄霸天下,只怕我还不够格,但若是拯救一郡一州的人民,或许我还能够接受;待来日有了地盘,有了与皇帝交易的筹码,再进京面圣,请求北上御敌,攻打外寇,效仿霍骠骑封狼居胥山脉……这应该也算是为国为民了吧!”
“只愿届时我的墓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