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夫人闻声已经起身相迎,崔绾绾也忙跟着站起,随三夫人身后步出暖阁。
两位四十上下的贵妇簇拥着一个花甲老妇人,款款从外而入,早有婢女领了她们朝暖阁来。
“母亲,大嫂,二嫂,我才说要打发如意去请,可巧你们就都来了。“三夫人紧走几步迎上去,将三人让进暖阁里,又扶老夫人落了座。大夫人和二夫人也紧跟着入座。早已婢女奉了茶来摆在三位面前。
“母亲,二位嫂嫂,这就是崔姑娘了。”三夫人对此时立于一旁的崔绾绾招了招手示意她上前来。
崔绾绾上前几步站定,恭敬的拱手过头顶,弯腰跪下磕了一个头,“绾绾见过老夫人,恭祝老夫人贵体康泰,福寿无双。”
这是师父教导的,老夫人是祖母辈,而她还是个尚未及笄的女娃子,见了这样的长辈,跪下磕个头也是应该的。虽说崔绾绾并不十分习惯这样的礼节,不过,出于对老人的尊重,也没很抗拒,行止自然的完成了这一套礼仪。
“真是个乖顺孩子,快起来,这大冷天的,地上凉。”老夫人眉开眼笑,伸手虚扶了一把。一旁的婢女听了这样的话,忙上前扶崔绾绾。
“谢老夫人关爱。”崔绾绾顺着婢女的手站起身,谢了老夫人,又转身面向大夫人和二夫人各自深屈膝施礼问安。
“是个伶俐的孩子。”大夫人含笑赞道,二夫人也含笑微微点头。
“也别站着了,既是咱们邀你来赏雪,你且坐吧。”老夫人对行完礼又恭敬站立一旁的崔绾绾道。一旁的婢女得了吩咐,忙去搬来一个月牙凳放在下首。
“谢老夫人。”崔绾绾也不推拒,谢过老夫人,乖巧的端坐于月牙凳上,神情大方又不失分寸的面对四位长辈。
老夫人眸底隐隐赞许,面上不动声色,只笑对三夫人道:“你们方才都聊些什么呢?”
“方才啊,崔姑娘正夸赞我这香雪堂好,景致好,茶也好,不用吹风受冻就能赏雪赏梅。我一听就知道,这丫头不单眼光好,人也机灵,这几句话说的又实在又中听。”三夫人语笑嫣然,“我正指着那边那树白梅让崔姑娘瞧呢。母亲你也瞧瞧,那一树的花苞,可不是比去年多了许多热闹劲儿。”
老夫人笑的开怀不已,“自古人家赏梅,赏的就是孤高冷寂,你倒好,赏出个热闹劲儿来,还真是,也就是你有这个兴致。”
“那可不是,咱们在自家院子里,乐呵呵的赏,谈什么孤高呢,热热闹闹的才畅快。”三夫人翘起兰花指对着院子里一通点,“母亲你瞧,我这满院子的梅,红的绿的白的黄的都有,衬着白皑皑的雪,要多好看有多好看,怎么瞧着怎么好,一丝儿冷寂也没有的。这各色梅花,暗香阵阵,是不是就应了我这香雪堂的名儿了?我最爱这样的天儿,觉着我在香雪堂里,人也熏香了呢。”
“是是是,”老夫人已笑的合不拢嘴,“你这一番赏梅论调,倒也是古今一奇了。”
“母亲,照我说,咱家这个三弟妹也算是闺阁奇才,这一年四季的赏花宴,她的论调都是奇谈,却又偏让人挑不出错儿来,真是,竟不知她这心窍是怎生长的。”一旁的大夫人应着老夫人的话头说笑,方才三夫人与老夫人一番话,她和二夫人在一旁听了也是乐不可支。
崔绾绾在一旁听了,也暗自称奇,这位还真是,嗯,闺阁奇才。两番接触下来,愈来愈觉得这位三夫人可亲可敬。
“崔姑娘是邀月楼陈上师座下高徒,这陈上师是当年邀月姑娘的传世弟子,一脉传承,今日所见,崔姑娘也是钟灵毓秀,莫如,今儿让崔姑娘给母亲助助兴?”二夫人看了一眼崔绾绾,提议道。
“邀月姑娘,当年可是红透长安城的乐舞大家,我彼时有幸目睹过一次,真是见之忘俗。”大夫人似是忆起往事,连连赞叹,看向崔绾绾的目光也多了一丝亲切。
“可惜我彼时尚年幼,无缘亲见,却是也听母亲说起旧事时提过,母亲也对这位乐舞大家颇多赞誉。”三夫人也跟着感叹。
崔绾绾闻言,起身,恭敬的团团施了一礼,方不卑不亢开口道:“老夫人,三位夫人,多谢对祖师的赞誉。绾绾确实师承邀月楼,今日承蒙贵庄邀请,不胜荣幸。只是绾绾尚未及笄,学艺未成,艺名未显,岂能于人前献艺?还请老夫人和三夫人谅解,恕了绾绾不敬之过。”说完,静默而立。
“倒是我思虑不周,原想着,咱们这庄子在城外,今日又没有外人......”二夫人听了崔绾绾的话,忙笑着圆场,“这确实不合规矩,倒不是姑娘不敬,倒是我莽撞了。”
“二夫人言重了。”崔绾绾忙道。依然微垂首静默而立,不卑不亢。
老夫人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崔绾绾,眸底却是显出几分赞许来,面上却不动神色,只笑着岔开话题,众人复又说说笑笑的赏雪。
一场赏雪会就在这样愉快的氛围中结束了,没有崔绾绾预想中大户人家的拘谨应酬虚与委蛇,却是难得的轻松自在。不禁悄悄的多打量了几眼三夫人,为这个女子非同一般的人生哲学拍案惊奇,与之相处,如饮甘醴。
午膳就摆在香雪堂,老夫人和两位夫人都留下用膳。与上次相比,更加讲究,也更为丰盛。
席间,三夫人笑对崔绾绾道:“崔姑娘,你今儿还同上次一样,不必拘谨,有喜欢的菜品,多吃一些。若是有兴致,不妨给老夫人说道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