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姚坊门。
“我正在城楼观风景,耳听得城外乱纷纷……”
镶蓝旗汉军参领尚奎端着紫砂壶坐在城楼的太师椅上,一边敲着节拍一边哼唱着。
这里是清军最前沿。
但这里并不是真正的防线,而是一个前哨,真正的防线在栖霞,以石埠桥,栖霞堡,栖霞山重炮台共同组成要塞区,在栖霞山上架设了八门六千斤的巨炮,石埠桥三千骑兵为外线支援,栖霞堡五千守军和整整五十门各种吨位大炮,五百支抬枪和三千支鸟铳为主要防守,卡死出南京向东的大路,而在栖霞堡后面还有东阳城的一万清军做后援,汤山寨还有另外一万步兵,侧翼江心洲上还有一座水师营寨,五千水师随时可以在侧翼登陆加入战场。
这是一个完善的防御体系,尚奎只是这个体系的最前沿。
“主子,抽一口?”
身旁包衣殷勤地把烟枪递给他说。
“抽一口,抽一口就抽一口!”
尚奎放下茶壶说着接过烟枪。
现在八旗将领普遍流行这个,毕竟面对那妖人他们需要一点能够麻zui自己的东西。
“大人快看!”
就在他烟枪送向嘴边瞬间耳畔一声惊叫响起。
猝不及防参领大人手一哆嗦烟枪掉地上了,还没等他发火,一声炮响传入耳中,他急忙向南望去,南边小山的炮台上硝烟弥漫,同时一名旗手站在醒目处拼命挥舞着旗帜。
“快,准备迎敌!”
尚奎带着满头冷汗一下子站起发出惊恐地尖叫。
“举烽!”
紧接着他对亲兵说道。
这意思是城内贼军出击了。
然后仅仅过了不到半分钟,四名在幕府山一带侦查的骑兵就像发疯一样狂奔而来,但还没等他们到达姚坊门,后面数十名的黑衣骑兵就追了上来,在马背上纷纷拔出短枪,拉近距离后一阵密集的枪响,狂奔而逃的四名清军骑兵立刻跌落马下。尚奎毫不犹豫地下令开炮,姚坊门上和侧翼炮台上,一共二十门各种吨位大炮几乎同时开火,炮弹接连不断地落在那队黑衣骑兵附近,但因为瞄准技术太烂几乎所有炮弹都打在了那队骑兵的前面,后者迅速掉头撤退。
“装弹!”
尚奎喊道。
他当然明白这同样只是前锋的侦骑而已,后面的大队人马很快就会到达的,实际上侧翼视线比他更开阔的炮台上旗手正在不断挥舞旗帜,告诉他敌军主力马上到达。
“玛的,这一天终于到了!”
他哭丧着脸说道。
骤然间十几道烟迹就像过节时候的礼花般从前面的树林后升起,他下意识地跟随烟迹的上升抬起头,不仅仅是他,姚坊门上所有清军都在看着这些奇怪的烟迹,后者很快到达高空然后急速坠落,就在坠落同时隐约的呼啸声也传入他们耳中。他们就这样带着一脸愕然,眼看着那十几道烟迹在极短时间內全部消失在了他们侧翼的炮台上,下一刻炮台上守军就像受惊的鸭子般,一个个惊恐地发疯般冲了出来,再下一刻爆炸的火光淹没了这座不大的炮台,紧接着又是一声天崩地裂一样大爆炸,在爆炸中他们甚至能够看到被炸飞的死尸和支离破碎的大炮。
“这些妖孽!”
尚奎悲愤地说道。
而就在同时,他两旁响起一片惊恐的喊声。
就在他们视野尽头,一辆八匹马拉的巨大战车出现了,在战车上傲然立着一个金色身影,左手盾右手陌刀恍如天神般带着金色光辉,而在这个身影背后,一名赤膊的鼓手,正在不断敲击着一面巨大的战鼓,隆隆鼓声掠过旷野,不断敲击着他们的耳膜,而在这辆马车的后面,无数身穿红衣的士兵排成整齐的方阵,就如席卷而前的海浪般缓缓而来。
“快向海都统禀报,那妖孽来了!”
尚奎颤抖着说道。
他的亲兵赶紧跑下城墙,快马去栖霞堡禀报镶蓝旗汉军都统海宁。
“兄弟们,为亲人报仇的时刻到了!”
尚奎拔出刀吼道。
然后天空中十几道刚才那种烟迹再次出现了,紧接着它们就接连不断地落下,最近的一个甚至就落在距离尚奎不足五丈远的城墙上,他可以看到一个西瓜大的球型炮弹在城墙上弹了起来。那炮弹上一个火红色的斑点不断向外冒着火星和硝烟,然后伴随着炮弹的旋转,在半空就像某种小花炮一样煞是好看,但仅仅不到半秒钟后这东西就化作了爆炸的火焰,尚奎就感觉眼前一红,紧接着一股巨大的力量撞在胸前,下一刻他就感觉周围一片寂静,与此同时他也飞了起来,紧接着砸在了后面的城墙上。
他惊恐尖叫着,但却根本听不到任何声音。
他挣扎着站起来。
然后一脸茫然地看着城墙上的一片狼藉,入目的全都是堪称噩梦一样场景,支离破碎的死尸,不断流淌的鲜血,正在捧着断臂的伤兵,被炸得倒在城墙上的大炮,这一切正在向他展示战争的残酷。
从没上过战场的尚参领毫不犹豫地吐了。
也就是在同时,那妖法一样的烟迹又出现了,不过这时候他也看见了这东西是从哪儿出来的,在敌军的阵型前方,十几尊就像威远将军炮但却要大一号的火炮一字排开,那些敌军炮兵正在装填弹药。
可威远将军炮的炮弹不会炸呀!
然而尚奎并不知道,威远将军炮的炮弹原本也是可以炸的,至少在康熙年间还是如此,但到雍正朝末期就已经不会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