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匆匆而过,彼时不知命中竟有几番回转,能得欢喜,能得展颜。
月神不曾想到,当日与纪红尘于圣侠会一别,四年后再相见,心境居然如此不同。
“月神,别来无恙。”
纪红尘说一句最寻常的闲话,却惹得月神万千思绪。
实则几番挫折,诸多不顺,万幸,已是过去。
“不知纪公子可还记得当日之约?”
昔年交手,内力与剑法,一胜一负,月神至今耿耿于怀,再相见,自然是要重新比过。
纪红尘自然记得,他先是挥袖,让台上的师弟退下,又伸出手,虚迎月神:“月庄主,请。”
话音刚落,体内一股强劲内力喷薄而出,直逼月神,站在月神身后的人无辜被波及,功夫好的勉强稳住身形,退到更远处去;功夫不好的,有踉跄倒跌出去的,还有被冲击翻滚失态的。
好不狼狈。
唯有月神,不动不摇,连面色都不曾改变,只稳稳地站在那儿,随后,迈出脚步。
并不是很快,但每一步都走的稳稳当当。
顶着纪红尘的内功冲击,月神慢慢走到台上。
早在月神踏出第一步,纪红尘就知道,这一回合他输了。
通体内劲汇聚如泉如线,却不曾拦住月神,最强的势头被破开,后面再想来拦,何其艰难。
看台上,两人相对而立,看台下本就积聚许多人,此时更有四面八方的看客蜂拥而来。
这一届圣侠会,月神没有摆下擂台,旁人便看不出他的功夫,而他自己又不曾挑战旁人,更加不给旁人机会。却不想,今日有机缘,能看见月神与人交手,且这对手,还是亓国敬亭斋,纪红尘。
月神不爱打听别家故事,但这纪红尘的大名,他也曾听过二三回。
亓国敬亭斋虽不及月神庄在七公国的地位,但实力不容小觑。就连当今亓皇,都曾在敬亭斋拜师学艺。而这纪红尘,是当代敬亭斋最强的弟子。上一届圣侠会二人交手,实为一胜一负,何止月神耿耿于怀,纪红尘自己,也是纠结在心。
败了,该如何是好?
自然是,勤学苦练,精益求精,力求突破,再战夺名!
若说四年前他们是少年英雄,而今二者都称得上是当世青年才俊。
相对而立,两人皆从彼此眼中看见熊熊燃起的战意。
那便,战!
不约而同地拔剑,仿佛排演的大戏,两人同时动身,若是此时有人能敲锣打鼓,这简直就是戏台子上最精彩的一回武打场面。
自然,这当口儿没人敢去敲锣,谁刚将月神、纪红尘这样的人物当做杂耍艺人来对待?岂不是活腻歪了?
真正戏班子里的武生,打起来总是花架子,耍的精彩花俏,能迷了人眼便好,可此时台上的对战,实则惊险无比!
都是真正的剑道高手,都是天下扬名的人物,就连手里拿的,都是世间少有的神兵——月神的月神剑自不必说,纪红尘使的星辉剑,也是敬亭斋的传世之宝。
但凡被剑气扫到,都要破皮切肉,若是那锋利的刀刃触碰体肤……
台上的两人,一步一凶险,一剑一惊心,谁也不曾藏了力气,简直是生死比斗一般。
终于,当台下看客无数次猜测战斗结束,又无数次猜错后,月神与纪红尘忽然剑刃交错,互换了站位,同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这是,谁输谁赢?
尽管台下已经密密麻麻站满了人,此时居然无人断出场上胜负!
好在,纪红尘主动开口。
“四年过去,本以为自己进步诸多,却不想,到了你这里,受了挫。当日还能一胜一负,而今,却是样样皆输。”
语气中不无怅然,月神听来都想出言安慰,却又见纪红尘展露笑颜:“也罢,输便输,反正……”
顿住口,纪红尘转而去拿放在台上的一本书。
“你既然赢了我,总该带些彩头离去,这便送与你吧。”
月神抬眼去看,书封面上有四个大字,他只认识一个半,心里不知东西好赖,忽而望见纪红尘那位叫做“不世”的师弟,满脸的难以置信,外加敢怒不敢言。
原本,是不想要的,此时,却伸出手,将书接过来:“等你我他日再战。”
“好。”纪红尘满口应允。
高手寂寞,便是因为对手难寻,而今,败在月神手里,纪红尘不曾颓然,反而充满斗志。
总归武道无尽头,今日败了,便勤学苦练,来日再战便是!
将书收下,还剑于鞘,月神转身便走。
他们或许永远只会在比斗时相遇,但人生有百种过客,至此,已是知足。
在圣侠会上,还会谈及武林中的事、江湖里的人,譬如先前被月神诛杀的慕容心月,又如江湖上的煞星九步杀。
按说,九步杀这样的人,才该被诛杀,而月神庄的月神,也似乎正有那样的本事。可真到了商议此事的时候,所有人仿佛忘了如何说话一般,所有人绝口不提。
实在是,当日月神那一番话,他们怕在这摩林城再听一次。
月神无话可说,无事可做,他将许闲月抛下,离席而去,无一人阻止。
刚出门,就遇上了王垠谂王姑娘。
月神羡慕王垠谂,她坦坦荡荡地混在一堆姑娘中间,享尽艳福。她有父母家人,她能自己选择该做怎样的人。
可自己呢……
好在这会儿白日当头,若是夜晚对月,只怕闲杂思绪能压得人顾影自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