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氏略微停直了腰,捏着棋子看着棋盘,半晌才道:“出去了才几日,都没坐相了。”
佟小锁连忙一副乖样子坐好,看着萧氏落子。
萧氏的手保养地极好,下棋的姿势又好看,所以看她自己摆子,是种享受。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忽然就听萧氏问道:“季文子三思而后行。子闻之,曰:‘再,斯可矣。’,做何解?”
论语里的话,这便是要考佟小锁的学问了。
佟小锁略微靠近了小几,双臂支在几上,两手托着下巴:“就是说这人做事情呀,想两次就行了,再想多了,就是为人太过谨慎,只顾自己不能行差踏错,但于国,于民未必有益。”
萧氏听完,也不说对不对,只是又问:“子曰:‘吾未见刚者。’或对曰申枨。子曰枨也欲,焉得刚?”
“这说的呀,是无欲则刚的事情,这‘欲’呢……”
母女就这样,对坐着一人落子一人看,一人问话一人答,又安静又有趣。
以至于沐休在家,却同样在佟老太太处生了场气的佟大老爷,看见这一幕后,都不肯进门了。
他只是背着手站在门外,想把屋中妻女的这一幕,永远刻在心中。
若是家中人人,都和她们一样,还有多好。
人有欲不是不好,但也要看那欲念,最后会不会害死自己。
“老爷怎么在这儿站着?”这时,冯妈妈自厨房一侧走过来,看见他忙礼道,“夫人后厨有备下银耳莲子汤,老爷用些再走吧。”
佟大老爷有时令咳疾,每次秋冬交或冬春交的时候,便会犯病。
而今年大约事多,所以咳得更严重些。
纵然夫妻不睦已久,萧氏依旧会在这时候,给他备好各种药材食物,嘱咐人照顾好他。
佟大老爷在心中感慨了一阵,这才摆摆手:“送到前面吧,她们娘们儿说得正好,我进去了,指不定又要生一场气。”
说这句话的时候,声气颓唐。
……
佟大老爷的这一来一走,只是这日的小插曲,佟小锁午后回到西厢的时候,才听金盘说了。
“你瞧瞧,”佟小锁两手一摊,对自己的两个丫头道,“所以为什么要纳妾呢?反而闹得自己夫妻不和。”
子规急忙使了个眼色看她,又让金盘将门关上,自家大小姐以后莫要胡乱说这等话。
最近这位大小姐,越来越爱语出惊人了。
“按说,大小姐该劝劝的。”她服侍她换了家常衣服,道。
“不劝,”佟小锁果断道,“劝娘做个贤惠媳妇吗?你看看我架子上那本女则,娘都看到旧了些呢,难道她不比我知道?”
她说着,又一次握着那九连环,靠在椅上,寻思这标记的含义。
“若是个寻常妇人家,劝就劝了,但是娘……不一样。”
那是在府志中有名的人,拔掉这种人的逆鳞,逼她做自己不爱做的违心事情,就是逼她去死。
随心而行,在很多时候,才是最快乐的。
子规不说话了,而是默默地将银耳莲子汤端了来。
“小姐先把汤喝了吧,刚才说了好些话呢。”
佟小锁撇下九连环,喝了一口汤,笑道:“你瞧,就凭这碗汤,娘就可贤惠了嘛。”
说得子规和金盘都笑了。
子规对金盘道:“你若是爱喝,我那份你也一起喝了。”
金盘知道子规不喜欢莲子的味道,是以等的就是这句话,如今盼到了这话,急忙高兴地挽着子规的胳膊,叫了好几声“好姐姐”后,才到了外间的小几上,喝一碗看一碗,惬意得很。
子规见佟小锁开始翻书,自己则也到了金盘的对面,小声道:“东西吃了,事情可做了?”
金盘忙端着碗,说道:“拾丫头的事情……”
……
如今已经进了十月,太后的千寿节越来越近,所以这帝京街上的人,更多了起来。
尤其是更多的封疆大吏、驻边将士的亲眷回京,家家都是一串的马车,一眼都看不见头尾。
“啧啧,今年的千寿节,更热闹了。”
“可不是?今年可是太后的整寿。”
街上行人纷纷议论着。
而且,每年千寿节都要摆三天的大集,所以各路商人云集,更在这热闹之上,添了一层繁华。
真是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呀!
可惜不能拍照,把这些记录下来。
依旧换了男装的佟小锁,在外面逛了一圈,给金盘买了几样小吃后,这才又来到了佳客至。
她将金盘留在家中办事,自然要买多些好吃的,犒劳她些。
今天佳客至的客人,显然是借了这股东风,比以往多了人气。
不过和其他店面相比,依旧萧条,而且客人多是买瓜子儿听书,也消费不了许多。
“只这里闹中取静,适合闲坐。”佟小锁洋溢着笑容,一进门就刻意怼了一句。
仿佛和金掌柜很熟的样子。
金掌柜摇着帕子笑道:“有那两片金叶子,且饿不死呢,今儿怎么只子规一人跟出来了?”
“家中还有些活计,得留个人在家。”佟小锁说着,迈步上了二楼雅间。
雅间里面,已经摆好了鲜花、香炉,铺换了全新的席子软垫,连桌子都换成了新的。
佟小锁差点儿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怎样?配得上您的身份吗?”金掌柜话中,也带了些玩笑的讥讽。
“掌柜的有心了。”佟小锁谢了一句,方才坐到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