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有礼,长幼有序,强弱有别。像夏家这种古老的家族,在江湖上言重人金,无数人想要巴结依附,更有无数人敬佩歆慕不已。别说夏家前任家主,就算是夏家祖先,江湖人也是要客客气气的拜上一拜的。
可是在此时,众人心中的念头根本就不是拜礼,而是想要知道这玄天宫宫主此番何意。
他们不拜,那小厮也不强求,就是垂手立在旁边一言不发。风吹起来,花海摇曳,竹林沙响,颇有一番超然世外、凌云闲适之意,但也更加衬的众人面沉如水,神情各异。
有跟着父辈出来长见识的孩子原本还想要多嘴问上一句的,现在看着这些前辈如此沉默,也都一个个的不再说话,被这异常的沉默压得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这一僵持,时间便悄然到了正午。
正午太阳烈,风声弱了半分,空气中的血腥气味也散去了不少。从前任家主洛青夏开始在玄天宫中辟土养殖此花,这块地方上的血腥气息就浓浓淡淡的,没有消失过,后来洛青夏身陨道消,便在依照她最后的嘱咐将她埋葬在这里,这里便成了玄天宫中未曾写明的禁地。
术师大会原本定于十五一日召开,江湖中人也都已经到了玄天宫,只是未曾想,竟然横空出来这种事情。夏翮温和,为人处世都是给彼此各留三分退路,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会将人逼死。今日这事,分明不是夏翮手笔,想来,一定是那夏琳的手段了。
这般跋扈这般独断,与她哥哥夏翮实在是天壤之别。
只是不知道,她这一手的目的,到底何在?
众人已经忍耐了两个多时辰,早就按耐不住,只不过是忌惮于夏家的威势,不敢轻举妄动罢了。正午一到,他们心里的那根忍耐的弦也是“啪嗒”一声断裂了。
就在他们刚开口一起逼问要一个说法的时候,竹林深处忽然又响起来喧嚷的声音。众人扭头看去,并排过来的正是冯家花娘与韩家家主韩宁琅。花娘妩媚,一身深蓝华服,眉目流转间三分柔美七分狠辣,虽然脸色苍白,但是众人畏于她那名声,都不敢多看于她。只能把眼神放在左边的韩宁琅身上。
韩家家主韩宁琅已经年近半百,两鬓虽添生一抹白色,可眉宇沉稳,目光含蓄,不怒自威,一身凛然正气。在江湖上也是颇为好名声。此刻他一身华服,走路带着龙虎之势,赫赫生威。见到众人在此,举手抱拳,却也是一副不拿架子的谦和之辈。
众人见是他们一块过来,心里的猜测简直要翻过天去。这夏家与韩家不和已经是江湖上人尽皆知的事情,而冯家是夏家的绝对拥护者,这两人凑到一块,肯定又要出什么事情。
韩家地位高于冯家,自然也是韩宁琅开口询问,花娘看着他和众人谈笑风生的那副样子,脸上也是丝毫不加遮掩的露出不屑来。
等着韩宁琅问清楚缘由,花娘也是根本不和他废话,只是从他身边径自往前走去,衣袂互擦,谁也没有让步。众人纷纷给她让出路来,眼看着她一步步的走到最前。花娘一言不发,就抬手平臂,接着端端庄庄的行了一个结结实实的大礼,丝毫不在意周围人的眼光。
“青夏,已经十年了。我十年没有来看过你了。而你已经离开十五年了。托你的福,这个天下还算平稳,八荒六合虽然说不上歌舞生平,却也没有战乱迭起,生灵涂炭。”花娘跪在地上,掷地有声,“这些年来,我时常梦见那一天,梦见那日的天地崩坏在我眼前重复了一遍又一遍。我一直在问,问自己当时为何不在云间,当时为何不陪在你们身边。这天下得了你们的庇佑,得了你们以命相搏的平稳,却没有一个人会为你们动容,为你们铭记,为你们努力珍惜活的更好。他们这些受你们庇护者却连向你们道一声谢都做不到,十五年了啊!就这短短的十五年,十五年里就能沧海桑田,颠倒黑白!这样的天地,你们护佑他们什么?!”
“我一直在笑,笑这众生癫狂,笑这万世苍茫,看看这世间的愚昧,我真想当初和你们一起死掉。与其这般混沌苟活,不如一时苍生欢笑。”
“你们问心无愧了,却留了这么一群不知恩不知羞的浪荡玩意,翮儿和琳儿真是苦啊!”
花娘在江湖上向来好为大不为之事,行事为人都与众不同,却也是个知进退,明事理的人,不会做的太过分。只是没人想到今日她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直接打了在场所有人的脸面,将整个江湖都得罪了个遍。
“花娘……见好就收吧。”
韩宁琅站在旁边,压低声音道,不过这只是他逢场作戏的小手段,众人还是能够听到罢了。
“你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教训我?韩宁琅,不要忘了你的出身,也不要忘了洛青夏他们是因何而死?!这个世上最没有资格说这句话的人,就是你们韩家母子!所谓庶出私生,已经够丢人的了,还站在这里人模人样,是觉得这世事轮回报应不到你们头上吗?”
花娘冷笑一声,她今天根本就没想给任何人留脸。脸面这种东西,自己都不顾了,旁人还顾及什么?
韩宁琅一直以来挂在脸上那张笑呵呵的面容,因为花娘几句话快速崩裂,他握紧了拳头,用了全身力气才勉强克制住自己:“花娘……别把事情闹大了。”
“闹大?不要闹大?韩宁琅,你的脸皮也够厚了。当初你们埋下的祸根,差点让全天下跟着一起陪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