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山名为邯山,山不大也不高,却是大有来头。
听赵政说,就连邯郸城的城名都是取自此山。
“邯郸”里的“单”字,是尽的意思。邯山的尽头,即为邯单。又因为作为城廓,城名需从邑,所以“单”字加了“邑”偏旁,遂才有了邯郸二字。
只可惜经历了数百年,此山如今已是荒山,人迹罕至,连鸟兽也不多了。
山路极是陡峭难走,树也长得繁乱,碍得人很难看得清前路。
然而赵政却走的很是熟练,哪里的石头是松动的,不能踩,哪里的石头是结实的,可以踩;哪里的树枝会碰到头,哪里的树根会绊到脚,他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梁儿紧跟着赵政,沿着他走过的地方,终于以让赵政嫌弃的龟速走到了山顶。
山顶是一大片密林,密到林中几乎透不进光来。
赵政一言不发便钻了进去。
梁儿心生诡异,却不想让赵政说她胆小无用,就也跟着钻了进去。
又是一阵左拐右拐,左绕右绕。
忽然眼前光芒大胜。
之前一直不见天日,突遇强光,竟刺到她睁不开眼来。
适应片刻后,梁儿终于看清眼前景象。
密林尽头竟有一湖。
湖水清澈见底,只见湖底一块块形态圆润柔美的石头,却不见一条鱼儿游动,真真是应了那句“水清则无鱼”。
正午的阳光照在如此清静的湖面上,反出耀眼的七色光芒,仙境一般,让梁儿不自觉失了神。
赵政看着呆楞在原地的梁儿,对她的反应十分满意。
“这里是专属于本公子的地方,可是连娘亲也没来过的。别再说本公子不善待下人。”
“公子是如何发现这里的?”
梁儿没听进赵政的话,仍痴痴然的问。
赵政见梁儿没领情,有些不耐烦,蹙眉道:
“怎么这般啰嗦,快,下去洗洗。”
梁儿在湖边缓缓蹲下,低头看见湖中自己的倒影,确实是狼狈到极致了。
她脸上被之前的抹布擦的这黑一块那黑一块,头发还一绺一绺的粘着,衣服上虽然相对干净些,可又满是补丁。
此时说她是个婢子估计都没人信了,若说是叫花子倒是更贴切些。
不过想起镜中自己癌症晚期时干枯的脸,如今这副样子竟算是好的。
“你若再不下去,本公子便要踢你下去了。”
身后的赵政厉色道。
这女人脏成这幅样子,实在让他忍无可忍。
梁儿这才反应过来,他说要踢她下去?这意思是要让她在这湖中洗澡?而不是单单洗个脸?
我的天!要这么脏的她在这么仙境一般的湖里洗澡?会不会太暴殄天物了?
“公子意思可是让奴婢在此沐浴?”
赵政白了她一眼。
“那是自然。”
梁儿听到赵政肯定得不能再肯定的回答,竟张着嘴巴半天没合上。
见她一副蠢相,赵政更是不耐烦起来。
“速速洗完回去干活,我去那边等你。”
说罢,抬手指了指不远处一棵粗壮的大树,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说到洗澡,她在现代的时候因为病入膏肓已经好久没洗过澡了。
来到这个时代后她的身份是一低再低,她那主人母子在朱家巷又如刀俎鱼肉,她每次冲出去挑水都跟穿越火线一样九死一生的,还听说古代平常的穷苦人家都是一年才洗一次澡,这让她怎么还敢奢望能洗上澡啊。
梁儿看向脚下美绝人寰的碧色湖水,心神无比荡漾。心想赵政这次真是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好到足以抵消他这些天的毒舌。
满是补丁的灰色衣裙散落在晶莹剔透的湖边。
湖中,梁儿正舒服快活的洗着澡。即使没有浴液,也没有洗发水,只是用清水拍在身上,她便已经很满足了。
无意间,梁儿看见了自己手臂上的皮肤,竟让她愣了许久。
那手臂白皙嫩滑,轻轻按了一下,肌肤充满弹性。
刹那间,几滴泪划过脸颊,落入湖中,溅起小小水花。
多久了?她一直不敢照镜子,不敢看自己的身体。那副被癌症折磨得蜡黄干枯的皮囊是身为女孩子的她最害怕见到的。
现在,她终于摆脱了那副丑陋的样子,恢复如初了,不,或许是更盛当初了。
梁儿洗完澡回到岸边穿好衣裙,心中的欣喜和激动依然挥之不去。
她蹲在岸边久久的凝望着湖中映出的白皙脸庞。
让她更惊讶的是,那长相明明是自己的,却看上去要年轻许多,说是只有十五六岁也不为过。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赵姬和那士兵都说她年纪小了。
她这是真真正正的重生了吗?梁心颐已经死了,现在的她是梁儿了。
正失神间,忽听赵政喊道:
“还没洗好吗?”
“公子,奴婢洗好了。”
梁儿回道。
可她的双脚却还是不肯离开湖边,总想再多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
不一会,赵政的声音已经在身侧了。
“洗完了还磨蹭什么呢?”
蹲在地上的梁儿听到赵政的话,恍然回神,本能的抬头转向他的方向,迎上他的眼。
年幼的男童和年少的女孩意外的四目相对了……
有人说,一眼万年。
就是那一眼,便改变了赵政的所有,亦是秦始皇帝一生珍藏在心底最宝贵的回忆。
此刻仰面望着他的少女不再是之前脏污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