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朝创制珐琅彩,底款也是四个字,是:康熙御制。
到了雍正时期,“雍正御制”的底款儿,只占了很少一部分,大部分都是“雍正年制”。
而到了乾隆时期,基本上就都是“乾隆年制”了。
从“御制”到“年制”,反映了皇帝的一个心态,审控在减弱。这好东西乍一出来,刚拥有的时候,一般是无比珍视,规定严密。后来制作方法熟练了,类似珍品越来越多了,就会放松一些。
乾隆珐琅彩,底款儿出现“御制”,的确是罕见。
既然罕见,肯定能说明问题。如果这东西是真品,那说明,要么这个水盂,可能就是乾隆本人常常使用的。要么,就是他相当重视,这东西即便自己不用,也有特殊用途。
如果是这样,那这件东西,比一般带“乾隆年制”款儿的珐琅彩,要更加贵重。
不过,还是那句话,单凭图片,很难判定真假。这图片上的珐琅彩水盂,精美细腻,审美情趣也很高,不要说孙中原了,恐怕就是徐北武来了,也未必能下定论。
当然,见了实物那就不一样了,孙中原有“宝光”辅助,看了就能知道。
如果这件水盂是高仿品,从图片上看,应该不是民国的仿品,因为民国仿品的特征相对明显。如果是现代仿品,那么这个人的手段也太高了!
而且相当自负!
试想,如果不是对自己有极大的信心,不会落下“御制”的底款儿,而是会根据大多数的真品,落下“年制”的款儿。
孙中原一边想,一边又仔细看了这这水盂上的画片,倒是典型的乾隆朝的特征,留白多,整体显得舒雅,而且带着文字和小小的朱印。
康熙的珐琅彩瓷器上,一般是满彩的,雍正的珐琅彩瓷器上,也留白,但一般白地儿和彩地儿篇幅差不多,一半一半吧。而乾隆的珐琅彩,留白就多了,而且一般是诗画印三者兼备。
如今不少古玩地摊上,也都摆着“珐琅彩”。常见一件满彩的瓷器上落着“乾隆年制”的底款儿,一件留白甚多的瓷器上落着“雍正年制”的底款儿。不知道是这造假太不用心了,还是如今棒槌太多了,这样也能蒙着。
孙中原花了半个小时仔仔细细看完,给吴老拨了过去。
“怎么样?”
“光看图片,看不出什么来啊!”孙中原笑道。
“你要是感兴趣,可以看实物啊!”吴老的语声透出得意,仿佛早已认定这是真品一般,“如今这古月轩的东西,哪个拍卖行不争着抢着要上拍?”
吴老说的这个“古月轩”,基本上就是行里对珐琅彩的一个别称了。
这个别称普及度非常高,一般的瓷器爱好者也都知道。甚至有的大拍卖行,居然在珐琅彩拍品上直接标注“古月轩”。
古月轩到底是怎么来的,具体有什么意义呢?
孙中原不知道。他问过徐北武,同样不知道。
而且,恐怕没人真正知道。
这简直是谜一样的事儿。明明流传很广,约定俗成,却都不知道到底怎么来的!
公认确凿的说法没有,猜测还是有一些的。
大体分为三类。
一类是“堂号说”。
有人说,古月轩是乾隆皇帝的一个堂号,曾经在里面读过书,后来还有宫廷画师在里面绘制过珐琅彩。
还有人说,古月轩,是清宫收藏珐琅彩的地方。
这个“堂号说”,孙中原不怎么相信,因为如果真有这样的地方,是能查到的。
一类是“人名说”。
有人说,“胡”是画师的姓氏。因为珐琅彩瓷器的画片儿上,常会出现两个小印章:金成、旭映。这两个小印章,常常和画片儿没关系。所以有人推测是人名,很可能是叫胡金成,字旭映,或者有一个人姓胡。
“人名说”还有一种说法,就是一个姓胡的工匠对珐琅彩有很大的贡献,原先就是珐琅作的。
“人名说”,从侧面能说明为什么只会在民间流传,却没在史料上出现。但是孙中原也不信,因为珐琅彩是宫廷奇珍,哪个大胆的工匠敢冒如此大不韪透出风去?
还有一种说法,是当代一位收藏大家推测的。古月胡,因为珐琅是来源于国外,外国人,可以统称为胡人,民间如此给珐琅彩一个“别名”,倒是有点儿可能。
孙中原上大学时,经常翻查资料,这个说法,算是他比较相信的一个说法,虽然也没有确凿证据。
古月轩,成了一个谜,众说纷纭,却又没有统一认定。
甚至,民间还出现过带有红色款“古月轩”的鼻烟壶,有珐琅彩瓷器的,也有料器(注:一般指特制玻璃器,有各种色彩,不透明)的。孙中原认为,应该也都是仿品罢了。
但即便是这样,古月轩却成了圈里公认的一个别称。这个别称,语焉不详,不通不实,珐琅彩瓷器上也没出现过,但却让人有一种“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的感觉。
华夏的文化不但博大精深,而且有时候也特别爱玩儿虚的,反而成就了一种别样的美。
这件珐琅彩水盂,让孙中原难以抗拒,能不能真的上拍不好说,但是上手看一看的渴望还是很强烈的。
“吴老,这东西,什么时候我能亲眼看看?”
吴老笑道,“这东西还没回国呢!”
嗐!孙中原一声苦笑,这老人家也忒心急了点儿,“吴老,还没回国,怎么能上拍?”
“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