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呼吸的沉默之后,李正抖了抖宽大的袍袖,端正了表情,向前走了一步,肃然作揖及地,向楚颉行了一礼。李正行的是前朝古秦礼法,在大晋朝,这是极其严肃、极其正式的礼仪。
楚颉眯了眯眼,看了看衣饰风格和乢州、岷州、邙州颇有不同的李正。
他眼尖,一眼看出李正身上的玉佩、玉钩、玉带之类的饰物极其精美华丽,上面的花纹是富贵而繁复的各种花枝花鬘纹路,和三州之地多用大山大江、飞禽猛兽的风格迥异。
“你,不是本地人!”楚颉冷淡的说道。
“某,秦州李氏管事李正,见过楚少主!”李正直起身体,很严肃的报出了自家的身份来历。
“不是本地人,就别插嘴!乢州,容不得外地人在这里呱噪!”楚颉也很严肃的告诫李正:“白蟒江没有盖子,白蟒江水也很深,可以沉下去很多人。”
李正不愿意纠缠于‘本地人’、‘外地人’的概念,他很严肃的质问楚颉:“楚少主,是有意和天下书院作对么?强闯书院,破坏书院学士收徒大典,楚少主,意欲和天下读书人作对?”
“天~下~读~书~人!”楚颉一个字一个字重复了李正说的话,他眯着眼,突然‘咯咯’笑了一声。
荀钰和十几个乢山书院的学士、博士阴沉着脸看着楚颉,若是楚颉在这个问题上有任何的口误,那就是自己作死了。
“怎么敢呢?”楚颉突然歇斯底里的笑了起来,他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份纯金的请帖,笑容可掬的递给了身边一名白衣的书院弟子:“我可是受邀来参加龙门宴的!可不是来捣乱的!”
宽大的袍袖一挥,楚颉指着地上的人头大惊小怪的叫道:“楚铁屠,怎么搞的?让你们送去太守府报案的证据,你们怎么弄丢到地上了?办事这么不小心,养着你们有什么用啊?回去扣你们三天的工钱,自己记着向管家报账啊!”
‘呵呵’笑了几声,楚颉身后涌出一大群人,三两下就把地上的人头、鲜血收拾得干干净净,连带着将楚颉手上的斑斓大豹子也弄出了书院。
十几名气息凛冽的花容侍女走了上来,楚颉当众脱掉了那件松松垮垮的懒人袍,换上了一件天青色的正式袍服,侍女帮他扎了发髻,带上一顶白玉高冠,他收敛了脸上狂傲不逊的煞气,俨然一副俗世富贵公子笑吟吟的出现在众人面前!
“诸位,入席啊,开宴啊!多好的日子,阳光明媚、和风习习,又是周学士收录门徒的好日子,大家怎么都在这里傻站着?来来,开宴,开宴,把价值一万五千两赤金和四百二十一条人命的金鳞大鲤鱼做好了送上来!”
楚颉笑呵呵的大声叫嚣着,刻意说出了凌氏为了龙门宴准备的那些金鳞大鲤鱼的‘代价’。
一万五千两赤金,那是凌氏向楚天购买金鳞大鲤鱼付出的金钱。
四百二十一条人命,是凌福带人去截杀楚天,却莫名和一众州兵精锐同归于尽在虎牙口。
为了这十条金鳞大鲤鱼,凌氏付出的代价极高,楚颉这是当众打脸,故意挑破凌氏伤疤。
凌卢、凌岳浑身颤抖的看着楚颉,他们生平第一次才发现,楚颉完全就是一魔鬼一般的存在,他们以往居然一直没能认清楚颉的真正面目!
这厮,太疯狂,太放肆,太肆无忌惮,他做事、说话,完全就是一疯子!
楚颉闯进乢山书院的时候,紫箫生已经屁颠屁颠的跑出了梅雪精神楼大殿,他兴奋至极、差点就‘嗷嗷’叫了起来。热闹来了,乐子来了,楚颉开始闹事了!
看热闹的不怕事大啊,紫箫生恨不得仰天长啸,让楚颉把事情闹得越大越好啊!
但是李正一出面,说了一句威胁性的话语,楚颉就突然‘软’了下去,这让紫箫生恨得直咬牙!他站在人群中,咬牙切齿的看着李正,间或看看楚颉,他们怎么就没有厮打起来呢?
若是楚颉就像打凌岳一样,给李正一个窝心脚,那才叫精彩呢!
李正等三十二家豪门的私军已经上岸,正在乢州城外安营扎寨,若是楚颉和李正撕破了脸,三十二家外地来的过江猛龙,不知道能不能干赢楚氏的私军,压下这条地头蛇?
“行了,绿姑,我先到处去逛逛!”紫箫生一走,一楼大殿内空无一人,楚天立刻压低了声音向绿姑说道:“这厮诡异得紧,也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做什么,连我这个卖鱼的都硬生生塞了张请帖。不过,他现在跑去看楚颉的热闹了,我趁机到处逛逛。”
“有什么不对劲么?”绿姑手指轻按琴弦,语气清幽的问他。
“有点不对劲,心里有点慌!”楚天皱了皱眉,沉声道:“那李氏的管事李正说,他们抓了阿狗,绿姑赶紧让人查证一下。若是阿狗真被抓了,呵呵!”
怪笑一声,楚天转身就走,几个箭步就窜出了大殿。
绿姑轻喝了一声‘不许轻举妄动’,结果话刚出口,楚天就已经跑得无影无踪。
她手指轻按琴弦,一名书院侍女捧着一壶茶悄步走了上来,为她琴台上的茶盏重新加了一杯热茶。绿姑微微低下头,轻轻呵斥道:“出动城内所有人手,查清阿狗现在的下落。有机会,带他出来;没机会,抓捕秦州李氏足够份量的人质,准备交换阿狗!”
书院侍女小心的为绿姑加了热茶,微微向绿姑欠身一礼,步伐轻快犹如行云流水般走出了一楼大殿。
“心里有点慌?”绿姑微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