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鞑子动员这样规模的大军,就不能有太多闪失,所以要从两处破口,咱们大同边镇最要紧的两处防卫就是北边和西边,鞑子从这两处突入,一方面是有两条大路,另一方面则是打垮这两处的防御......”
“......几万骑的大军,人吃马嚼耗用极大,何况鞑子进来不会只是杀光吃光,还要把人口物资带回草原,一方面要供应前军,一方面则是要暂时安置抢来的人口和财货,这就必须要设立兵站......”
“......从西边来,从东边来,怀仁这边恰好是东西两侧北上南下的交汇之处,距离塞口关口的路程合适,又可以保证自己的退路不被人掐断,又在平原之上,可以储存物资,也可以休整兵马.......”
有的人还在琢磨,有的人已经反应过来,朱达还是给出了结论:“鞑子把那个田庄当成了此次入寇的兵站,鞑子大军不光会来时和走时路过怀仁县,而是要在这城池边上常驻,一直到他们回返草原!”
听到这话的所有人都是颤了下,死死盯着城外,人在野外躲在草丛中树冠上,看着熊虎巨兽从附近经过都是心惊胆战,可现在这噬人的野兽居然趴在了人躲藏处附近,被野兽发现吞噬的可能增大了无数倍!
围站着的众人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先前还心存侥幸,觉得鞑虏仅仅来回经过,最危险的时候只是过境,谨慎防备就足够了,可现在鞑虏就在城外扎营,随时都有被攻击的可能!
朱达环视众人后闷声说道:“怀仁县对鞑子来说值不得什么,与其耗费人命攻打还不如放着不管,可鞑子不会顺着咱们去想,咱们不能自己垮了,也不能什么都不管了。”
当恐惧和茫然的时候,有人告诉大家该怎么做,还是很快能调整过来,最起码会麻木的按照领头人指示去做,朱达命令下达,其他人轰然听令。
“我和青云就不下城了,常老哥和王教头你们几个三十以上的自己轮班过来,传递城头城下的消息。”
众人又是答应,转身各自忙碌,王雄也得下城去和王虎那边有交代,他比其他人要从容镇定,临下城之前颇为玩味的问道:“东主以前学过兵法吗?”
“怎么问这个?”虽说此刻紧急关头,可两人闲聊倒是可以纾解旁人的紧张,朱达还是回应。
“关于鞑子为何选择此处设立兵站营盘,当年十余万人的大军中,能想出这些的不过二十人,我能想到也是因为老大人特意教导,可东主你在这边怎么能推导出来的?”
“你来这边时间短,我身上很多本领是当年在野外遇到了个道士。”这回答对朱达来说倒是熟练套路。
王雄听到回答后愕然,在他的理解下,无非是朱达编了个理由,只是这反应的太快,王雄笑了笑,拱手离开。
他觉得骗人,可和朱达相处过一段时间的人都知道不是,大家都觉得那个可能是教门出身的“野道士”是真实存在,而且这个传说也特别符合评话传说的套路,大家都深信不疑。
其实真正的原因也很简单,甚至熟悉朱达的人都能猜到,秦川是懂得兵法的,而且有几分见地,只是大家想不到朱达的学习能力这么强,能够举一反三,这是那二十余年人生所有的学习方法和逻辑,但这个原因就不能对人言了,这比河边的“野道士”还荒诞。
眼下看到王雄对朱达的“韬略见识”惊愕,想必这些看法都很高明精到,大家又相信几分,也都是与有荣焉。
现在的众人尽管紧张恐惧,可不比刚看到蒙古大军的时候紧张恐惧多少,“怀仁县对鞑子来说值不得什么,与其耗费人命攻打还不如放着不管”大家都觉得的确是这个道理,越想越是合乎逻辑,那无非就是严阵以待,反正鞑子又不会真打过来。
看着城下田庄扎营处的篝火处处,怀仁县城内也开始有炊烟升起,不光城内百姓开始生火造饭,家丁青壮们的晚饭也开始准备了,一天的紧张和恐慌下来,每个人都很是疲惫,在城头火堆热气的烘烤下,很多人都是眼皮打架。
朱达和周青云照例在城头巡视,每当他们走过某处,打瞌睡的人就会被同伴推搡提醒,带队的头目往往会脸上挂不住要上去喝骂,不过朱达却不太想追究的样子。
“白担惊受怕了一天,这么说鞑子也未必会打。”在另一边的孟田闷声说道,他和付宇是年轻差人内的核心,除了有战力之外,负责沟通朱达和官府士绅也是他们的责任,除了被指派安排之外,大都是跟在朱达身边。
听完朱达刚才那番话,尽管城下鞑虏大军汇合,田庄扎营,声势比初见还要浩大,可孟田却安定不少,他本就是胆气过人的性子,镇定下来后还好奇的看着城外,此时已经看不清太多,连轰鸣的马蹄声都低了很多。
“别高兴的那么早!”付宇同样看向城外,压低声音回了句。
“怎么?”
“老爷有心事,有些话没和我们说透,我看着就和长辈瞒着咱们什么一样。”
“老爷比咱俩年纪还小,怎么就是长辈......你说的还真是,这位老爷有时候就和当老了差的......”
朱达和周青云距离家丁和年轻差人们远了些,周青云沉默走了一会,压低声音说道:“刚才你没说实话。”
“鞑子必然要攻城,没什么侥幸了。”朱达沉声回答。
两人都是无言,周青云沉默了下点点头,他从不会怀疑朱达的推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