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楼里的欢快气氛并没有维持多久,就被城下的敌骑打断了。
那些是支援李成的金兵,不仅和伪齐兵的装束不同,战力和精气神更是有着天壤之别;在每一次攻城的间隙时间,都会有数百骑金兵吆喝着呼啸而过,向城头上抛洒出一阵又一阵弓箭。
金兵不善于攻城,他们的行动其实并没有给守军造成多大损伤,更多的是示威性质。
可同样的,城上的神臂弓也无法有效地对付那些来去如风的目标,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敌人在那儿耀武扬威,这种感觉让人很是憋闷。
当然,除了恶心守兵之外,骑兵的作用也是为了震慑城内,为后方正在准备发动进攻的步兵打掩护。
岳飞慢慢地皱起了眉头,目光扫过面前的诸位将领,最后开口点将:“牛皋,你从西门出去,吃掉这股金贼。”
牛皋的手下,是岳家军最大的一支骑兵队伍。岳飞一直把他雪藏起来,是打算在李成军攻城最猛烈的时候派出去,给敌人一个狠的。
不过见识了几次伪齐兵的攻势之后,岳飞就改变了主意,因为对付这种程度的威胁,根本用不着出动自己的后手。
反而是城下的金兵,必定是李成最后的杀手锏和依仗,如果能够提前消灭掉一部分,对于李成军的打击更大。
当然,金兵的骑射之能天下皆知,岳飞并没有托大到,认为牛皋部的战斗力强于对方;但是有心算无心,在局部形成兵力优势的情况下,他还是有把握给予敌人以重创。
“等金贼兜过来的时候,从侧翼出击。”,岳飞慎重地向牛皋面授机宜。
侧翼么?岳丘闻言,心中突然一动。他放眼向城外望去,旷野和江水历历在目,敌军的阵势尽收眼底。
“都统容禀。”,他终于理清了脉络,向岳飞言道:“属下倒有一计……”
“从侧翼攻击李成的本阵?”,徐庆嗤笑道:“岳统制莫非是能背身双翅,飞过去么?”
“哈哈哈。”,王贵为这个丁点也不好笑的笑话哈哈大笑起来:“要是能飞,还不如直接从天上射箭呢。”
襄阳城独特的地形特点,虽然限制了敌人进攻时的战场宽度,但同样的,也卡死了守军的反击路线,能够出击的西门和北门,却全都处于伪齐军的包围和监视之中。
所以在徐庆和王贵看来,岳丘的这个提议,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岳飞轻轻地咳嗽一声,看向岳丘道:“远山,计将安出?”
岳丘看也不看那几个窃笑着的同侪,朗声应道:“船。”
一言既出,所有人都恍然大悟。
“对呀,可以坐船绕过去。”
“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这下可要打李成个措手不及。”
“估计他做梦也想不到吧!”
湖北贫瘠,无法支撑大军的补给,所以,粮草需要从后方运送过来。
襄阳临江,因此,运送粮草的工具,首选就是江船。
而就在前日,有一队粮船刚刚抵达襄阳。
岳飞赫然转身,抚窗西望,良久之后才回过头来,脸上已经带上了掩饰不住的笑意。
“破敌便在今朝!”
张宪也从另一个窗口走了过来,神情激动地说道:“顺江往下五里便是西津渡口,正适合停船。”
岳飞重重地点了点头道:“吾也正是此意。”
他扬起右手,高举着拳头,扬声令道:“我自率主力,侧击李成。”,然后转向王贵和牛皋:“尔等各率本部,以哨箭为号,各从西北两门出击。”
“为都统效死!”
“哥哥放心!”
两位骑兵统制,齐齐抱拳应道。
“加派一个指挥给王万,令他听到哨箭之后,立即反攻。”
“是。”,接令的是张宪,岳飞走后,他就是襄阳城的代理负责人了。
“顺便跟他说,河里的尸首不用再清理了。”
将校们全都畅快地笑了起来。
岳飞豪迈地向城外一挥手:“灭此晚食!”
……
襄江,和襄水并不是同一条河,而是指汉江流过襄阳的这一段水域。
就在午后时分,岳飞率领着主力部队,乘坐运送粮草的船只,顺着襄江绕了个圈子,迂回到了攻城部队的侧翼位置。
而此时李成的帅账之中,满是愁云惨淡,几个将校呼天抢地的,要求他下令停止攻城。
“元帅,不能再打了!”
“元帅,俺连亲兄弟都折损进去了,实在攻不下来啊!”
“元帅……”
伪齐军平素就是打惯了酱油的,现在连番受挫,上上下下更是没有战意。
本来么,城都已经弃了,谅那岳飞也不敢追到河南来。还以为就此可以过上几天太平日子了呢,谁想到竟然还是要回转来打仗,最为郁闷的是,从守城变成了攻城。
早知道这样,弃城干毛啊?恁你娘!
而那些被刘豫派来支援的伪齐军将领,更是大声喧嚣。他们虽然名义上隶属在李成麾下,但是各有强力后台支持,一点都不害怕李成。
他们最怕的,是自己的军队受到损失。
在这个混乱的世道里,唯有军队,才是安身立命的根本,荣华富贵的凭仗。
所以他们只喜欢打顺风仗,而最最不喜欢的,就是和对面这种硬骨头打仗。
反正打输了有李成顶岗,打赢了却没啥好处,更何况,他们根本就看不到任何打赢的迹象。
吵闹声此起彼伏,根本不像是在帅账,倒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