兀哥的笑声戛然而止,眼睛也瞪得老大。
因为宋军变阵了。
他们停下来,稍作整顿之后,分成了三个部分。
一部是骑兵,约有千人,直奔李成军而去
一部是步兵,依照原路前行
另一部也就是最靠近自己的这一部分,还是步兵,却转了个方向,把脸对准了自己这边,再做了一次整顿之后,便齐步向自己这边走来。
什么意思?兀哥不禁眯起了眼睛。
肯定不是进攻,再借这些南蛮子一百个胆,谅他们也不敢用步兵来进攻骑兵。
那么就是在监视防备自己的骑兵了。
宋军用步骑合击的战术去对付李成那个废物,却惧怕自己的突袭,所以留了这只部队来防备自己。
肯定是这样,没错的。
算他们还有点聪明,看破了我的计划,不过,兀哥冷笑着想,就凭这万余人,挡得住我么!
而且他们竟敢还往前走!
这是**裸的挑衅,不能忍
他的心中冒出了一股怒火,张开嘴巴,就想下令进攻。
但怒火旋即被他压了下去。
南人奸诈,必有诡计,还是再看看吧。
出发之前金都元帅千叮咛万嘱咐,说为将之道不光是勇猛,他可是深深地记在心上的。
我可不是个莽将军!
况且这万余人的部队人人手持长枪,个个身着甲盔,显然是宋军里的精锐。这场仗要是打起来,赢是肯定赢的,但是损伤也不会那就很不合算了。
“南蛮子竟然敢过来!”,身旁的兀里布怒不可遏:“打吧,将军!”
“急什么?”听了兀里布的话,兀哥反而不着急了:“再看看。”
他当然知道兀里布的心思,一想到打起来其实等于帮了李成,他就更不愿意动手了。
再说了,动不动手,什么时候动手,拥有决定权的那个人,只能是自己。
踌躇间,宋军又往前走了十几步。
兀里布急了,声音也大了起来:“将军,再不攻出去的话,马都提不起速来啦!”
听到这句话,兀哥心里悚然一惊,连忙重新打量了一番地势。
后面是江水,脚下是官道,前面是敌军,已经逼近到两百步内的长枪兵。
太大意了!兀哥不禁为自己的骄傲后悔起来。
应该早作防备的,可是谁能想得到,这帮南蛮子竟然真的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进犯!
我们可是金人啊!
不过多想无益,当务之急还是做出决断,给部队指定一个前进的方向。
兀哥环顾四周,脑筋转个不停。
东边是江水,提也不用提起。
往北退?也不行。
骑兵不是步兵,没那么容易调头,况且乱象一起,不是等于把自己放在砧板上,让宋兵想从哪儿下刀,就从哪儿下刀么。
顺着官道往南冲?
自己和亲卫肯定跑得掉,但是这样的话,就反过来把自家部队的侧翼交给了宋军,肯定会被分割成两半。
而且往南走也不安全,前面有座绕不过去的襄阳城,后面等到宋人的骑兵打败了李成那个废物,和步兵汇合在一起,自家就成了瓦罐里的老鳖。
想来想去狠狠地看向西方,那个逐渐逼近的方阵。
他知道,在这个距离上,其实已经不够战马提速了。
准确的说,是第二排、第三排的战马,没有了提速的空间。
骑兵不像步兵,可以人挨着人,人挤着人骑兵在行军的时候可以稍微密集一些,但是冲锋之前,也是要整好队形,让各排之间拉开距离的
不然的话,前面的还没冲上去,却被后面的马给撞上了,岂不是成了笑话。
不过,现在这个情况,就是不能冲也要冲了。
再说了,白山黑水哺育出的健儿们,曾经杀得契丹铁骑丢盔弃甲的好汉们,又怎么会惧怕区区南蛮
兀哥不再犹豫,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兀里布,你带你的猛安顺路往南走。”,他的手掌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再拐回来进攻宋军的右翼。”
“好!”,兀里布终于等到了盼望已久的命令,浑身都充满了战意,连身下的战马都兴奋地打了个响鼻。
接下来就要壮士断腕了,兀哥招来副将,有条不紊地发布命令。
“让汉人的那个猛安先去冲一下。”
西夏也有纯粹由汉人组成的部队,叫做撞令郎,因为作战勇敢,所以打仗的时候总是被冲锋在前。
这其实只冠冕堂皇的说法,实际上就是被当做炮灰用。
同样,金人军中的汉兵,最大的作用,也就是被当做炮灰。
虽然这些汉兵也学着金人的说法,张嘴闭嘴间把宋军称作南蛮,但是在兀哥的心里,他们又何尝不是南蛮。
而且比起对面那些手持长枪的南蛮,手下的这些货色,要更下贱些。
“渤海人猛安随后,契丹人猛安再后面。”
这些都是宋人口中的异族,还保留着些野性,战斗力也更高,把他们放在汉兵后面,一半是为了驱赶汉兵,一半是为了加强攻势。
当然,在兀哥眼中,他们的角色统统都是炮灰,如果能够冲垮宋军的阵势最好,如果失败了,也会给剩下的女真骑兵,留下足够的活动空间。
而对于骑兵来说,空间就是生命。
不是我们女真人,不用在意。兀哥看着第一批出发的汉兵,努力地安慰自己。
毕竟是自己的手下,不到万不得已,又怎么会拿去当炮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