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三生性好吃懒做,乡亲们平素里遇到他,不是劝诫,便是训斥,甚至打骂。
而此时此刻,乃是生平第一次,他所说的话语,被知根知底的同乡们所赞同。这让他大大地吃了一惊,惊奇之余,便是得意,以及潮水般的快乐。
这份快乐,比起伙同其他三大金刚欺负老实村民,比起吃一顿偷来的狗肉,比起几十年的任何一刻,都要更加强烈。
如果张三曾经听过岳丘的教诲的话,他就会知道,这是所谓受到认可的满足感。
而如今,这份满足感让他跳的更高:“他举人老爷吃香的喝辣的,还要勾结山贼,咱能饶他不?”
“不能!”
应和的声音多了起来。
看到这一幕,旁观压阵的岳丘脸上,神色放松了下来。
旁边的范余赞叹道:“统制能知悉民心,掌控民心,天下莫能敌矣!”
他全程参与了整件事情的筹划工作,自然知道,岳丘一早便指派李右去和这几个泼皮联系,作为正儿八经的读书人,范余本来对此不以为然,但是见到效果如此之好,也不由得不心生佩服。
岳丘略笑了一下,摇着头道:“特殊时刻,行特殊之事,用人头栽赃,泼皮挑拨,终究落了下乘。”
所有稳定的社会结构都是大同小异,分为既得利益者,沉默的大多数,以及一小撮想要打破秩序的人。
想要打破秩序的人,基本上都因为不愿意接受现状和梦想之间的巨大差距。
既有觉得现有秩序阻碍了自己发大财的当权者,所谓的打着红旗反红旗,前苏、联的高层就汇集这这么一帮人;也有误以为自己身怀学识,被现有体系耽误了发财的想权者,比如后世的公知;但是最多最坚定的,则是努力或从未努力过,最终一事无成,却认为一切都是社会的错的人,叫做失败者。
张三李四王二麻子等人,就是沙河村的失败者,也是最为渴望打破旧秩序的人。套用一句名言来说,他们已经没有任何可失去的了。
这一次,岳丘不得不使用他们,但是道德洁癖人皆有之,在合适的时候,就会清洗干净,以免脏了自己的手。
“等到剥削观念深入人心,我便可以行堂堂之师,光明正大地分田了。”
“学生敢不尽力!”,负责洗脑工作的范余拱手应道。
而这个时候,李右再次走上了台前:“乡亲们的心声,我们岳统制都知道,所以岳统制特意派我过来,就是为了严厉处罚这个坏倒脚底生疮的举人老爷!”
听李右三句话不离‘岳统制’,岳丘不禁微微点头,这小伙子虽然没什么学问,还有诸多缺点,但是在公门里面历练多年,行事圆滑、揣摩上意这些方面倒是一等一的,他和张谦两人搭配起来,效果确实是事半功倍。
“我宣布,没收叶举人的全部家产!”
“噢~~”,台下响起一片欢呼。
遇见别人倒霉,人们除了同情之外,或多或少总会有些幸灾乐祸的心思,这点无关道德,人性是也;现在叶举人已经被塑造成了一个坏人的形象,而遇见坏人倒霉,人们自然而然地便开心起来。
“岳统制不想再看到乡亲们吃不起饭,看不起病。”,等到欢呼声稍歇,李右继续说道:“因此,岳统制决定,把没收来的田地,一亩都不留,统统分给大家伙儿!”
此言一出,打谷场上的空气都快凝固了,沙河村的村民们瞪大眼睛互相看着,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岳统制把田地全都分给乡亲们!”,李右愣了一下,提声喊道:“你们要不要?”
“噢~~~~”
打谷场上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声音远远地传了开去,引得鸡儿狗儿都跟着吠鸣起来,形成一首欢乐的大合唱。
叶举人猛地睁大眼睛,顾不得疼痛,使劲将脑袋转了半圈。然而,每个人都在叫着、笑着,没有人顾得上看他一眼。
他虽然活着,但已经死了。
“现在,乡亲们可以去叶举人的家里,搬一样东西回去。”,李右又宣布了一个好消息:“只要你搬的动,就搬回家去。”,他提醒道:“只能拿一样。”
还有这样的好事!
叶小山听有幸进过举人老爷家宅门的村民说过,那里面金碧辉煌,连喂猪的食槽,都是用金子打的!
他赶忙去扯老爹的袖子:“爹,快走。”
“他爹,赶快啊!”
乡亲们或许不够聪明,但没有不精明的,当下呼儿唤女的,汹涌而去。
急得李右在台上大喊:“不要急,好东西多的是,搬不完的!”
完全没人听他的,偶尔有几个人放慢了脚步,但是看见别人都往外跑,于是就又跟着跑了起来。
糟了,万一出现踩踏现象,可就把好事办成了坏事。
岳丘连忙指挥亲卫,在打谷场出口处用人墙排成个栅栏来,在栅栏的两侧设立关卡,一家一户地挨个放出去。
好在庄户人家还没被利益冲昏头脑,见到士兵知道害怕,才算把秩序维持了下来。
人们在栅栏处放慢速度,等到离开栅栏之后,便撒腿奔跑起来。
岳丘见状,脸上不禁露出了笑容。
这是我送给你们的礼物,但同时,也是你们交给我的投名状啊!
他看着逐渐远去的人群,恍惚之间只举得,那些都是正在冲锋的义勇军战士。
他脸上的笑容更加旺盛了。
“统制!”,张谦的声音把他从舒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