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這樣!山鬼掩面笑了起來,淚水從指縫中流出,受她心思感染,應仍綠意盎然的山林靜瞬間呈現枯黃。
山鬼苦笑著朝宋嵐緩緩彎下身,用顫抖的語調說出堅定卻讓人驚訝的話語:請妳鎮壓我吧!這是我欠下的債。
風輕輕吹過,草葉慢慢飄動,畫面像是被定格似的寧靜,天地肅寂、萬籟無聲。
***
請等一等!
就在宋嵐手上的女媧石再次發光前,忽然眼前一花,跟著數道黑影先後擋在她和山鬼中間。
宋嵐定睛細看,幾隻外貌怪異的上古奇獸和一名白衣男子以保護者的姿態立在山鬼身前。那些神獸有外貌類似麒麟,全身長著濃密黝黑的毛髮,雙目明亮有神,額上有一只獨角;有人面馬身,身上佈滿虎紋,生有鳥翼;有身子大小如虎,毛分五色,尾巴長過身體,可日行千里;有通體青藍,三足而立的神鳥……。
獬豸、英招、騶吾、青鳥……這是怎麼一回事?顏偉逐一認出異獸身分,一時間有些恍惚,沒想到這些以往只在傳說中存在的異獸,居然會在眼前出現。
雖然很失禮,但能不能請兩位把主人還給我們呢?身著一身不符合時代的古裝,男子搖動手上羽扇,露出俊雅的笑容,那從容自適的氣質讓人不知該如何拒絕。
宋嵐目光流轉,困惑的開口,請問您是?
這種華麗的出場方式,使她一時間有些難以接受,誰能告訴她是在上演哪齣戲碼?
監管不周,導致這場意外,本人實在很抱歉,能不能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再給我家主人一次機會。男子目光坦然直視兩人,語氣誠懇的說,我知道這次的慘案沒有任何藉口可以開脫,不過活著才有機會讓她贖清自己的罪業,所以——
我的事情與你無關。山鬼冷冷地開口,推開擋在前方的異獸們直直朝宋嵐走去。
妳要是死了的話,我會很困擾的。男子為難的皺眉,異獸們也跟著發出低低的哀鳴。
山鬼望著遙遠的天空,露出一個虛無的笑容,天上的白雲好美呀!能夠自由自在的生活真好,我活了這麼久的時間,已經很累了。如果下輩子還能來到世上,我只想當一朵雲。
山鬼妳……白衣男子臉色微變,欲言又止的看著她。
這些時日沒有我,你們也過得很好不是嗎?你們已經不需要我了。山鬼笑著伸手撫摸圍繞在身邊的異獸,我的雙手沾了鮮血,再也回不去了,現在我所等待的,是我應得的懲罰。
那妳將妳的母親置於何地?她可是日日夜夜都為妳憂心呀!男子握緊扇柄,語氣忽然激昂起來。
母親?!山鬼平靜的面容出現波動,她老人家怎麼樣了?
男子沒再接話,從脖子上解下一個樣式奇特的項鍊,項鍊放出光芒形成一個半圓型的白色圓圈,表面上印出一幅朦朧的影像。
一名容貌秀麗的中年女子站在山巒之上眺目遠望,表情帶著淡淡的哀愁,懷裡抱著個手工笨拙的木偶娃娃,兩行清淚劃過她消瘦的臉龐,在光線折射下透出令人心驚的粉紅色,而那雙晶亮的眼睛,卻有些茫然的呆滯。
她的眼睛怎麼了?山鬼的聲音抖動著,有如風中的落葉。
因為思念女兒,哭瞎了。男子平靜的回應,語氣卻隱含了些不易察覺的火藥味。
山鬼垂下頭,眼尾有可疑水光閃動,同一時間畫面轉變,同樣是那名女子,獨自坐在古樸的行宮裡,手上拿著一件鵝黃色、似乎是嬰孩的衣物磨擦著自己的臉頰,表情看起來顯得相當寂寞。
夠了!不要再說了。山鬼摀住眼睛有些尖銳的嘶吼,我心意已決,不會改變的。
可我不想鎮壓妳,宋嵐扯動唇角笑得又輕又柔,如同她手腕上的鈴鐺,叮叮噹噹,很是輕脆悅耳,從頭到尾我都沒有過這樣的想法,因為逃避不是解脫,死亡也不是贖罪。
顏偉走上前,極有默契的繼續說,很多人以為人生在世除了死,就沒有什麼好怕的,卻不知道千古艱難並非一死,而是活著。既有尋死的勇氣,就該有活著面對錯誤的膽量。
山鬼面露迷惘,重複呢喃道:有尋死的勇氣,就該有活著面對錯誤的膽量……有尋死的勇氣,就該有活著面對錯誤的膽量。
死並不可怕,活著才是最大的考驗。
山鬼看著他們兩人半晌,驀地笑了起來,眉眼多了分溫柔,是呀!活著才是最大的考驗。死了就什麼都忘了,背負罪業永遠的活著,就是我的天譴。她來到男子身旁,牽起了對方的手道:走,我們回去吧!回到我該在的地方。滾滾紅塵來過一遭,值了——
男子點點頭,仰首朝天空發出嘶鳴,身軀被銀光包圍,竟變成一隻外型似馬,全身白色,有三張臉,且左右兩邊各有三隻眼的靈獸。
是、是白……澤。顏偉因興奮而結結巴巴的驚呼,相傳白澤是中國妖怪的總頭目,通人語,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能言過去未來。曾在黃帝出巡時出現過一次,描述出一萬一千五百二十種的妖怪。
白澤困窘的笑了笑,屈膝讓山鬼坐到牠的背上,真是抱歉,我以為用人類的模樣比較好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