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半钟了,我肯定是睡不着的,也不知道睡在哪里。而一老一少两个和尚,似乎也没有倦意。
和尚的身份自然没必要再去纠结,是我在夜郎谷地宫里面经历的怪事太多,胡思乱想罢了。
我夸张地打了一个呵欠,顺势问道:“敢问法师,你们平常也是到了这个时候都不睡觉吗?”
不等慧觉回答,小和尚觉明抢先说了:“哪里哦,平常一到晚上十点,师父就已经歇息了,也不准我熬夜。倒是今夜,师父专门交待我不准睡觉,叫我等着一个有缘人,结果还真就等来了闵先生。”
这么说来,高速公路上的那个坑,难道是慧觉法师专门让小和尚去刨出来的了?呵呵……北山寺又不是路边汽车修理店。
有缘人。我和北山寺的这个缘,算哪门子缘分?黑甲军?龙骠营?还是和杨雪诗有关?
于是我向慧觉颔首致谢,从身上的挎包里翻出钱包,抽出十张百元大钞,递向觉明,眼睛却看着慧觉说:“感谢法师这份苦心了,帮助子墨消灾解厄,子墨今晚带的钱不多,这点心意,烦请法师替我买点香火少给菩萨。”
“哎……”慧觉还是拖着长长的调子说:“出家人六根清净,钱财富贵全都抛在脑后,闵先生就不要这般拘礼。以后有的是机会,你自己带点香火来敬奉菩萨就是了。”
仔细回想起来,大雄宝殿里的确没有设置“功德箱”,慧觉法师说的不收香火钱倒是真的,这的确是北山寺的特别之处。
觉明在一旁肃立着,看都不看我手里的钱一眼,这份定力,也是很多和尚不可相比的。
不觉来了兴致,于是问:“寺庙不收香火钱,敢问法师何以谋生?”
慧觉朗声一笑:“我们有工资啊,每个月清真县民宗委都会按时发工资的,我有六千多,觉明有三千五,加起来快上万了,足够了。”
和尚不吃肉不喝酒不抽烟不买时装,这份工资确实足够了。
那么,一旦寺庙修葺之类,这笔钱又从哪里来呢?民宗委也是个清水衙门,不可能拨专款给这么一个小寺庙维修的。
慧觉又说,北山寺建筑面积很小,不过千余平方。大小就三栋房子,两排厢房和一个大殿,一千多年来就没有扩展过。历朝历代,一直就两个和尚,一个是住持,一个是杂役。老住持死了,杂役自然升为住持,然后再招一个新的杂役。新招的杂役也不是随便公开招聘,而是有缘人。
我一听有缘人这三个字,当即就感到害怕。刚刚觉明说了,我是北山寺的有缘人,老和尚不会是快死了,然后招我为杂役吧……
庙里没有电视,手机还没有信号呢。和尚不准沾染酒肉和女人,这种日子和我无缘。
慧觉接着说:北山寺以前也收民间的香火钱的,在民国时期,香火尤为鼎盛,所以就把寺庙重新翻修过。到了土改时期,日子开始难过了,老百姓饭都吃不饱,哪有闲钱来供奉菩萨香火呢?到了文革,政府开始破四旧,和尚的日子就更是不好过了。
“北山寺不收民间香火钱,其实就是从土改时期开始的。”慧觉说:“那时候我就是庙里的小杂役,闹饥荒那一阵,天天跟着师父吃青菜煮萝卜,眼看着师父患了水鼓病,也就是浮肿,性命难保,我只能守着师父哭。”
慧觉说,1951年的时候,他才16岁,而他的师父,也就算北山寺的住持,也不过才三十多岁,其实很年轻。眼看着师父要死了,而自己又还是一个孩子,无法担起北山寺住持的重任,北山寺也就成为一座荒庙。慧觉只能守着奄奄一息的师父哭。
突然有一天深夜,瓢泼大雨。庙里来了一帮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一共二十多个。带头的人说,他们是夜郎谷闵家寨来的。
听到这里我突然一惊:1951年,不就是我的五个爷爷带着七大姑八大爷二十多口人一夜之间神秘失踪的那一年吗?据说还带走了老祖公分给他们的若干金银财宝。然后大伯又带着老祖公唯一剩下的三坛子黄金跳了出气洞,闵家由此破败,最终只剩下了我一个光杆司令。
难道慧觉法师说的这拨人,就是我老闵家的那几个爷爷和族人?
二十五人中,领头的是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头,人称二爷,有一身了得的武功。其他人也大多武功不凡。因为是雨夜,而且下的还是冰雹。二爷就带着一拨人投宿北山寺,躲过一场冰雹袭击。第二天临走时看见住持奄奄一息,二爷就叫人留下了三个金元宝和三百块大洋,还有一面小铜镜。
这笔财宝,足足可以可以重建几座北山寺了。
到了后来,老主持死了,慧觉自然成了住持,一直活到了现在八十一岁。而期间就换了三人小和尚,原因不是人死了,而是耐不住寂寞。觉明和尚,则是四年前才来的,据说是个孤儿。
后来慧觉将剩下的两百多块大洋托人全都换成人民币,得了两万多元,这在当时可是一笔不得了的巨款,慧觉全存着当成寺庙的日常开支。而那三个金元宝,慧觉一直珍藏着。
至于那面铜镜,二爷临走的时候交代过,说是等有缘人出现,就叫慧觉把铜镜交给那个有缘人。
再后来,改革开放以后,政府将北山寺纳入管辖范畴,给寺里的工作人员发放工资。慧觉就把存着余款全部捐给了清真县,成立了一个助学基金。
“六十五年了,我终于等到了二爷说的有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