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司徒先生都难以相信,端木白居然把他带到了一间粗陋的酒铺喝酒。
因为,他知道,端木白不仅有钱,他的名气更大,可谓真真实实是一个大人物。
大人物出入的吃喝场所,自然是装潢豪华,宽敞明亮干净舒适的高档酒楼饭庄。
这儿,不仅简陋,而且狭窄,小店面就摆着四张八仙桌子,十来条长板凳,无论桌子或是长凳,都给蒙上了一层肉眼可见的油脂,在暗淡的灯光之下,几乎油光可鉴的。
最是让人难过的是,这个酒铺窝在一条深巷里头,不知是这条巷里面居住的人特别的少,还是这儿的人不讲究,酒铺对面的墙边堆积着一堆垃圾,甚至有些坑坑洼洼的地方还留着乌黑的油亮的积水,倘若适逢风儿打从两端巷口吹过,那卷起的浓郁恶臭气息,能够把人的胃都翻痛。
可是,偏偏,这个既不起眼而且让人难受的酒铺,却是生意好的失去了道理。
看吧,即便是,如今已经四更将尽五更来临之际,四张桌子居然坐满了三张半。
端木白带着司徒先生也是跟别人搭台才有了位置。端木白喊上了两斤老白干和卤牛肉酱蹄子水煮花生各一份。
端木白对司徒先生道:“司徒先生,第一次请你喝酒,却来这等小地方,你不会嫌我小气吧?”
司徒先生微笑道:“有说法是喝酒喝的是心情,而就我而言,喝酒就是喝酒,简单而纯碎。”
端木白赞许道:“好个喝酒就是喝酒,不错。”
虽然生意不错,但店家的手段也是不慢,只消片刻,便把他们的酒菜全部送了上来。
司徒先生忝作后辈,自然是当先执掌酒壶,给端木白倒上满杯,然后才是自己。
端木白欣然而安静的看着他,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二人先是碰了一杯,然后,估计端木白真的的饿了,抓起猪蹄便啃将起来,额,那个样子,貌似,跟他的大人物形象就更不对称了。
司徒先生原本并不饥饿,但是,却被他的举动成功的勾引起了食欲,也抓过一个猪蹄啃了起来。
在两人的努力之下,很快把一盘酱蹄子给全歼了。
端木白手腕微抖,袖里抖出一块手帕,把手上的油脂擦去,才慢里斯条的拿起酒杯,向还在吧啃着猪蹄的司徒先生示意,貌似,颇有革命还未成功同志还需努力的鼓励意思。
端木白喝了两杯酒之后,司徒先生果然没有让他失望,把猪蹄彻底干掉了。
不过,司徒先生显然没有端木白高层次的生活习惯,身上并没有携带手帕,却是随意的在袖子那么一抹,也不管不顾旁人看着他质地上乘的衣衫留下一片严重破坏美观的油污而露出怪异的眼神,端起酒杯便喝了起来。
端木白看着他的举动,眼里露出一丝沉思,缓缓道:“司徒先生,看上去,你比我更江湖。”
司徒先生微笑道:“前辈却是说笑了,我司徒文不成武不就,只不过承蒙乌达王爷看的起,在他那儿混口饭吃罢,哪里懂什么江湖。”
端木白道:“如果你看得起我,别喊我前辈,喊声叔吧。”
司徒先生垂下了头,沉默了。
端木白轻轻道:“怎么,看不起我?”
司徒先生抬头,深深凝视着他,缓缓道:“不,不瞒您说,我打小流落江湖,经历了人情冷暖,在以往的日子,从来就不曾有过温情的感受,后来,才蒙受司徒姑娘的收容恩情,再是乌达王爷的厚爱,而如今,前辈更是温暖授予,我,我感激,叔。”
端木白眼里益发温柔,缓缓道:“不经风雨哪见彩虹,且参天巨树之所以能够成为巨树,便是历尽风霜暴雨之捶打,然后,在磨砺之中逐步成长的。”
司徒先生郑重道:“叔,谢谢您。”
端木白拍拍肚子,道:“你吃饱了吗?”
司徒先生道:“饱了。”
端木白站起来,扔下一锭碎银在桌上,道:“据说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有兴趣陪叔走一圈吗?”
司徒先生道:“好。”
两人走出了巷子,漫步在大街上。
五更天时,已近黎明。
街道上,繁华不在,冷冷清清的,早来的晨风轻轻的吹拂着,偶尔卷起地上的枯叶或纸张碎片,再次降落之时,与石地板摩擦生起刷刷轻响,益发见得安静。
而二人的脚步声,在寂静的长街里,也分外寂寥。
端木白忽然轻轻一叹,仿佛远山的回响,蕴含着一种深沉而悠远的寂寞。
“你知道吗?”端木白忽然轻轻道,“曾经,在比你更年少的时候,我便仗剑江湖,那时候,恃才傲物,意气风发,剑啸江湖,是何等之风光,虽然在很多人的‘关怀’之下,我被并列为江南三把剑,而事实上,我却从来没有把另外两个看在眼里,所以,在漫长的一段日子,我的身边从来没有朋友,即便是江南四大世家的其他几个都不是。”
他一边说话一边似乎随意的看着司徒先生那边的路边商铺,实则却是注视着司徒先生侧脸的表情。
黎明前夕的黑暗,他该是看不见司徒先生脸上的表情的,只不过,作为一名功力超凡的资深剑客来说,他的眼力或是洞察力,绝对是一等一顶尖的,至少,并肩而走,近在咫尺的距离,他绝对可以通过感知,观察司徒先生脸上肌肉的活动从而分析他内心的世界的。
然而,让他失望的是,司徒先生脸上的肌肉没有任何变化,也就是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