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雅雅努力忽略那个张叔叔摸过来时毛骨悚然的感觉,也努力忘记自己仿佛浑身的鸡皮疙瘩被激起的诡异,开始拼命往嘴里塞肉。
“小姑娘胃口真好啊!”一直默不作声,只用那种像是要把雅雅吧唧吧唧嚼碎了吞下去的目光看着她的张叔叔忽然开口了,顿时就把雅雅吓了一大跳,筷子上夹得肉“砰”地一声掉在了盘子上。
这清脆的声音出现在宴会上,严格来说是比较大比较失礼的,但一直谨记着要表现好要美美哒、不能给林爷爷丢脸的雅雅却是破天荒的一脸喜色,心说,这么大声音,肯定会吸引大家看过来,众目睽睽之下,张叔叔哪里还敢把手伸过来?再者,林爷爷、夏诚哥哥也在,他们一向最是疼爱我们,除了娘亲外,就属林爷爷和夏诚哥哥对我最好,他们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我被欺负的。
她大睁着明亮清澈的眼睛,饱含希望与信任地看向主位的林老与夏诚,眸中的光璀璨,仿佛天上的星河,没有任何杂质,只寄托着人世间最美好最纯粹的东西。
让善良的人不忍辜负。
让邪恶的人邪念更生。
很明显,对于雅雅来说,坐在主位的林老与夏诚就是那个善良的人,而身边肥头大耳的张叔叔就是那个邪恶的人。
只是,被雅雅寄以厚望,用这样眼神看着的两人却只专心致志地和旁边的黄衣中年人说话,脸上的笑容昭示着他们有多愉快,连眼角余光都不曾投注过来。
雅雅还记得,这样的笑容往往出现在林老做成一笔大单子的时候,早餐时间所有人都到齐的时候,他又捡回来一个或几个小孩子的时候……
他是真的很开心啊!
可是你们看不到吗?我在被人欺负啊!
这一瞬间,雅雅甚至从心里升起了一股怨恨的情绪,她眼中的光尽数暗淡下去,头慢慢地低下,黑色的眼睛一点一点变红。
但是这个时候,一个小物件忽然闯进了她的视线,雅雅不由得怔住了,那是母亲给她做的香包。
本来夏诚是要她从头到脚,每一件东西都是新的,但雅雅真的很喜欢这个香包,因此偷偷藏了起来,直到入了宴会,觉得夏诚看不到自己身上佩戴的饰物后才重新挂起。
见到它,往日里娘亲的谆谆教导又响在了雅雅耳畔,她记起爹亲过世那两年,母女俩颠沛流离、朝不保夕的生活,记起双月季白得看不到头的大雪,她与娘亲因为付不起房租被房东赶出来,抱在一起瑟瑟发抖着用彼此的体温取暖,在她以为自己和娘亲要去见爹亲时,是林老和他的商队如天神一般出现,收留了她们,从此过上如今这衣食无忧幸福日子。
林老是她们母女俩要做牛做马报答的恩人!
更何况,她还想要救弯弯。
雅雅吸吸鼻子,想:也许是这歌舞的声音太大,林爷爷和夏诚哥哥没有听到这里的动静,也许是需要谈的生意太重要,林爷爷和夏诚哥哥必须无比郑重无比专注,没有往这边看,毕竟,他们的善良是那么明显。
丰禾城上下谁不笑林爷爷傻,自己不生孩子却去收养一些根本没前途的老弱妇孺,将来还要把家业交给别人的孩子,真是蠢透了。
但是这样说着的他们一定会在后面加一句,也真是够善良,是个如今已不多见的大好人,大善人!
雅雅在心底里反问,自己怎么能够怀疑林爷爷呢?还居然想着从宴会上逃走,坏他的好事?真是太不应该了,如果没有林爷爷,自己和娘亲早就死在多年以前的那个雪夜了。
这样一番安慰下来,她眼中的猩红慢慢褪去,重归于清澈。
一种自我牺牲般的愉快感从她胸腔中升起,雅雅告诉自己,我现在忍下来是为了林爷爷的大事,也是为了救出弯弯。
为了他们,只是被非常讨厌的人摸一摸没什么,雅雅,你可以的。
可怜的雅雅并不知道,夏诚在声音响起的第一时间就往这边望了过来,因为对于他们来说,今天的宴会非常重要,一条关键的小鱼已经上钩,如果不出什么意外,吊了许多年的大鱼就会接着上钩。
他不容许过程中出现丁点干扰因素。
于是,他漠然地忽略了雅雅的求救目光,心说只是一个有点特色的小女孩罢了,如果不是张老爷口味清奇,尝多了大鱼大肉,突然想吃点清粥小菜,她根本不够格成为祭品,端上餐桌。
养了她们母子那么多年,也该为林府贡献点光热了。
雅雅也不知道,自己的直觉是对了,那套华丽的衣饰确实该脱掉,因为从穿上它们起,自己的命运就已经注定,注定被人当成祭品,用来麻痹所谓的大鱼。
只是,哪怕雅雅不断用“我是为了林爷爷和弯弯”这种大义说服自己,但这种事对于她一个小女孩来说还是残酷了些。
哪怕她并不知道张老爷对她做的意味着什么,但生理性以及独属于女性的直觉让她朦胧中意识到,很恐怖。
于是,坚持没多久、镇定没多久的雅雅又开始害怕、难受,鸡皮疙瘩掉了一箩筐又一箩筐,心理防线摇摇欲坠,脸上呈现出一种欲哭非哭的表情,而这惹人怜惜的一幕落入她身边那只qín_shòu眼里,却并不能激起他半分同情与退缩之意,反而是藏在桌子下的动作更加激烈起来。
雅雅受的罪自然更多了一层。
若不是不能坏林老的事的念头支持着她,早就忍不住哭出来了。
她不知道自己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