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内沉闷压抑的气氛像传染病似的蔓延,偌大的一个空间却是哑雀无声,连平时会议时这些高级军官们吞云吐雾导致的乌烟瘴气也都统统没有。
老蒋站定身,扶椅而立,目光灼灼地扫视着环桌而坐的将军们。最后落在了程潜身上,语气缓缓地问道:“颂公,你怎么看?谈谈,谈谈吧。”
程潜并未急着表态。老蒋一到郑州,他就明白委员长这次又要亲自挂帅了。他太熟悉老蒋的这个习惯了,一到节骨眼上,他就碍手碍脚地出现在最高长官部里,而且很可能莫名其妙地就把你手下的一支部队弄得不知去向。哎,用兵不疑,老蒋什么时候才能明白这一点。这个时候程潜倒是很羡慕起李宗仁来。
想当初李宗仁、封裔忠率部进驻徐州。临行前,深知蒋介石有此习惯的李宗仁没忘了叮问蒋介石:“委员长这次让我守徐州,能不能让我放开手脚打一仗,不插手五战区指挥?”
蒋介石这时是有求于李宗仁,再加上徐州这个烂摊子不好收拾,所以红着脸讪笑着说道:“不插手,不插手,你就自己干吧!”
可今天局势已不似当初那么恶劣了,委员长自然不会放过这一次插手的机会,更何况他带来了配有两个战车营的桂永清27军。仗还没打,程潜就有种不祥之感。这时,见蒋介石盯着自己问,程潜略一思索,转向蒋介石说道:
“土肥原先是两路进击陇海线,现在又有合兵一处的意图。但以此断言日军发觉我军攻击企图,似为时过早。也许土肥原更看重从陇海线南面迂回,而不是北面。但不管怎样,从大的方面讲情况并未有太多的变化,土肥原两万人缩在兰封、内黄、民权、考城之间,仍处在我包围态势之中,可以考虑发起攻击,包围歼灭。”
老蒋频频点头,众将军这时放开了许多,嘁嘁嚓嚓议论起来。这时,老蒋才想起了这场戏的主角——薛岳。“伯陵,你身处前方,你怎么看?”薛岳噌地立起身,老蒋忙开口:“坐下说,坐下说。”
“委员长,我同意程长官意见。土肥原既然敢强渡黄河,劳师远征送上门来,我也敢张开罗网,全部收下。这次日本人既然敢摆下这么个战史上罕见的阵式,显然没把我国军放在眼里。如不还以颜色,怎能压住其嚣张气焰。我一兵团连日准备充分,就待委员长裁定。”薛岳操着带点儿广东味的官话,激昂地说道。
“好的,好的。”老蒋扫扫众人,字句坚定地说道,“现在,徐州我国军主力分头突围,已基本摆脱日寇。中原战局,渐次明朗。军委会已决定发起兰封会战,把突出冒进之骄敌14师团一举消灭于兰封地区。李长官能弄出个台儿庄大捷,我相信一战区也能有今日之辉煌一举,全歼土肥原这个甲种师团。”
孙玉民一直冷眼看着这师生二人的对话,即使是在座的众人都开始小声议论,他都没有吭声。其实在场的人中,他算是非常有资格发言的了,毕竟从济宁到荷泽,他和土肥原的十四师团结结实实地干了几仗。
桂永清和王辉武武等几个带兵的将领都知道这一层,见孙玉民不开口说话,委员长也不开口问,他们几个便不吭声,只是静静地听着老蒋和薛岳的一唱一和。
老蒋怎么会看透这一点,他红光满面,情绪激昂,笔挺的戎装上金星闪烁。每当参加军事会议,他极重视言谈举止,仪表军容,他知道这是给部下做表率的一个良机。
见会场众将军情绪高昂,他也颇受感染,这时他更想点起一把火,把诸将军消灭土肥原的劲头燃得更旺些。想到这,他话锋一转,问道:“在座的了解这个土肥原吗?”众将军一时愕然。其实土肥原在中国臭名远扬,在座的众人多少都了解一些。只是老蒋这时突然发问,众人不解其意,没人愿贸然开口。
见无人开口,老蒋便挥着手,恶狠狠地说道:“土肥原乃中国战场上劣迹最大的日本军人,他甚至比松井石根还要可恶。东北、华北之所以有今日,都是和他有关的。‘九一八’事变他是主谋;把溥仪挟持到东北是他干的;闹华北自治也是他的主意。说他是军人,倒不如说他是阴谋家,政治小丑。这样的家伙今天不除掉,日后他还是要搞出个什么花样来。听说有的西方人把他叫做‘东方的劳伦斯’,我不管他东方的还是西方的,今日要你们把他这个‘劳伦斯’消灭掉。”
老蒋咬牙切齿,桌子拍得嘭嘭响,一心要消灭土肥原,他这次亲赴郑州也有这层意思。他李宗仁能扬威台儿庄,我蒋某人为什么不能在兰封抖抖威风。为此,他甚至把他用金贵的美元装备起来的战车部队也带了来。他要亲自指挥部队,消灭日本人一个整师团。5月的郑州正是春意盎然,老蒋除略有些紧张、激动外,心情格外的好。他相信他一定能取得这次胜利。
20日夜,开封城第一战区前敌司令部里,薛岳渐渐冷静下来。连续几天紧张的部署、准备,他没敢合眼,连轴转了几天。第一次指挥6个军进行一次大的歼灭战,偏又碰上委员长亲自坐镇指挥,难免有些紧张。可随着各项准备的陆续落实,他也渐渐地平静下来。他对自己的这次围歼部署还是满意的。东路有李汉魂指挥的3个加强师,拿下野鸡岗、贺村几个不大的据点,他认为有绝对的把握;西路是桂永清指挥的4个多师,都是老蒋的嫡系中央军,还配有邱清泉的两个战车营,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