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千户所衙门,黎鸿禧高台独坐,静静地看着往日的对手脚步颇为沉重的走进大堂。心中满满的愉快溢于言表,喜色呈现在脸上,完全掩饰不住。
反观邓博远,则远没有黎鸿禧这般轻松的心情了。
他站在大堂门口,仇视地瞪着黎鸿禧看了几眼,随后才迈步入内。眼角的余光瞥到大堂坐下首的一人,心中不由得叹了口气。
大堂内的气氛十分严肃,陆宅亲兵各个按刀直立,严谨的把守住各处。左千户所一众武官按照官职大小,低头垂手静静地站在两侧,各个屏气凝神,生怕发出一点儿响动。就连坐在上位的黎鸿禧,虽然脸上的表情掩饰不住,但也尽量保持了与气氛基本相符的气质。唯有那一个人,表现得要多闲适有多闲适。
这样的场合,那人身上却并未穿官服,反倒是随意的穿了一身粗布的衣服,腰间草草系着一条质地相同的布带子。唯有脚上的一双官靴,还能证明他是个官儿。翘着脚,坐在一把太师椅上,手上摆弄着一只翡翠金蟾。
邓博远余光扫来的同时,陆准也在打量着他。
明明就是一副败者的气质,却偏偏还要强装出胜负未分的样子。
陆准看着看着,心中却不免矛盾起来,到底是趁势将他拿下,还是暂且留着他?留着他或许是个隐患,但如果拿下他,谁又知道今天坐在上头的那位,会不会成为隐患呢?
犹豫之间,邓博远已经走到了大堂中间。
“邓大人,你该不会等着我给你个座位吧?”黎鸿禧一副胜利者洋洋得意的样子,对台下梗着脖子的邓博远笑着说道。
如果换了往日,作为副千户,在千户所衙门内议事,的确应该有一把椅子,以示尊重。但今天,作为被审讯者的邓博远显然没有这个资格了。
邓博远脸上冷冷的,不理会黎鸿禧的讥讽,反倒转向陆准,垂手躬身道:“卑职自然不敢与大人平起平坐,大人在此,卑职站着回话便是了。”
陆准听罢稍抬了下手道:“你们聊,我就听听而已,甭理我。”
邓博远的话,无异于是讥讽黎鸿禧是狐假虎威,坐于上首,但实则没有那个资格审问他。黎鸿禧碰了个软钉子,见陆准似乎不在意,这才放下心来。他清了清嗓子,沉声道:“邓大人,今日堂内议事,你应该知道是为了什么,就不需要我再多言了吧?”
邓博远不说话,黎鸿禧便权当他默认,接着说道:“既然如此,那就请邓大人解释一下吧,六子等人指认你故意挑起两所纷争,你可有什么话要说吗?”
邓博远依旧保持沉默。
现在这个时候,说多错多,倒真的不如什么都不说,等着黎鸿禧把话说完,再视情况,为自己辩解不迟。
邓博远的做法让陆准不禁勾了勾嘴角。
能迅速认清形势,已然失子失先在前,败局已定,绝不再冒进,以防坠入更大的陷阱。这起码说明了,邓博远把局势看得很透。这样的人不能为我所用,实在是有些可惜啊。
“好,既然没什么话可说,那我就权当你认罪了!”黎鸿禧有些被邓博远激起了火气,皱眉道,“那就在刚刚,你身边的亲信指使几个百户,将六子等人的家团团围住,妄图将其家人抓走,到底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是想要借此来威胁六子等人,以求他们更改口供吗?”
邓博远始终定定的看着黎鸿禧,黎鸿禧则有些恼羞成怒。他狠狠地拍了拍大案,吼道:“邓大人,你不要以为什么都不说就能蒙混过关!今日大人在此,必不会让你有侥幸的机会!还不快快招认了,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邓博远的目光缓缓移开,慢慢的扫过屋中众人,最后落在一脸闲适的陆准身上。陆准感觉到他的目光,抬起头,竟对他笑了一下。
邓博远的眉头微微一皱,随即舒展开来。
无论黎鸿禧给他扣多大的帽子,他都不怕,因为他知道,前千户所说了算的到底是谁。黎鸿禧不过是个牵线木偶罢了,没有陆准的点头,他想随手拿下自己,根本就是天方夜谭。而刚刚陆准的那一笑,则是给邓博远吃了一颗定心丸。起码,陆准暂时还不想拿下自己,这就够了!
邓博远并不理会拍桌子的黎鸿禧,转身朝向陆准的方向,躬身道:“大人,六子等人去左千户所翟大人的辖地内刨坟挖东西,确实是受了卑职的命令。他们原就知道那里有东西,地点还是从旁人手中买到的,只是碍于翟大人一向严厉,不敢妄动。卑职先前并未想到后果严重,一时糊涂,才答应给他们撑腰。至于黎大人所说的,卑职的亲信指使几位百户急着去控制六子等人的家人……此事卑职实在冤枉,望大人明察!”
“满口胡言!”黎鸿禧当即拍案而起,邓博远所说的,和他刚刚的问话实在是相距甚远。
邓博远依旧对着陆准恭恭敬敬的躬身垂手,对黎鸿禧视而不见。
陆准看了眼黎鸿禧,又看了看邓博远,半晌,他身子向后靠了靠,笑道:“有什么冤枉,你说嘛!”
黎鸿禧无奈,慢慢坐了回去。
邓博远嘴角几不可察的一挑,当即跪地,低头俯身,对陆准说道:“回大人的话,卑职的确派白总旗出去过,但却并不是去了六子等人的家中,更不是去联络任何一名百户,而是叫他替卑职去打听下,到底发生了什么。毕竟,黎大人带人来的太突然,卑职有些害怕。可白总旗回来的时候,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