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宅后院,冯谦今夜第三次被噩梦惊醒。
“冯先生,您怎么了?”睡在外间的俞恒飞先前两次都被惊醒,此时本来就是浅眠,听到响动,赶忙撩起帘子走进来。
冯谦接过他递来的茶杯喝了口茶,心情非但没有因此平复,反倒愈发的无法安静了。
坐了一会儿,他对俞恒飞吩咐道:“你去问问,看三爷在不在家里。”
“三爷?”俞恒飞面露惧色,低下头。
他不知道去问谁,也不敢去麻烦谁。
冯谦叹口气道:“你怕什么?去前面看看今晚当值的是哪位邵大人,问问不就是了?”见俞恒飞依旧害怕,他拍拍对方的手臂,安慰道,“你说是我让问的就是了,不用怕。”
俞恒飞这才勉强点头,“知道了,我这就去。”
冯谦被陆准禁足在后院,俞恒飞陪着他,也有很久没见过什么别人了。他本就窝囊,胆子小,走到前院的时候心中难免忐忑不安。
值守的亲兵见了他也不问什么,只要他不出府,就懒得跟他搭话。
俞恒飞没看见邵开河,也没看见邵化海,不敢贸然问人。
就在他转来转去的时候,前面却突然乱起来。
邵开河快步走过来,身边跟着几个亲兵,声音很杂很乱,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行了!”邵开河突然吼了一声,“滚,都滚!”
他脸色青白,吼起来声嘶力竭的,看上去很怕人。
俞恒飞抖了抖,心里怕,但冯谦要他问,他又不能什么都不问就回去。
见那几个亲兵都被邵开河骂开了,他这才壮着胆子凑了过去。
“邵……邵大人……”
邵开河看见他,停下脚步,脸色一时间变得更差了。
“干什么?”他冷冷问道。
“是……是冯先生让我来问……问一下,三爷他……他……”
“三爷不在府里!”邵开河皱了皱眉头,一把推开他,喝道,“你滚远点,别添乱!”
俞恒飞被他推了一把,原本想退来,却意外的看到邵开河手臂上翻开的伤口。
“你伤……”
“没你的事!”邵开河瞪起眼睛。
俞恒飞被他吓得倒退几步,不敢再挡路。
邵开河刚刚松口气,后面却又有人叫他。他不耐烦的回过头,正对上李贺那阴鸷冷清的目光。
“什么事?”邵开河挑眉道。
李贺靠近两步道:“我不是来找麻烦的,也不是来捣乱的。我知道你们兄弟讨厌我,但现在不是分帮结派的时候。现在,我不想说废话,你也别问我废话。刚刚前所传来消息,小姐、张公子和你派出的两名亲兵已经回来了。据我的线探说,三爷陷在里面,生死未知。我手上没有兵,什么都干不了,所以我是来要兵的。”
“你怎么知道?”
“这是废话!”李贺不想回答,“带人跟我走!或者派人跟我走!”
俞恒飞在一边听得心惊胆战,连忙跑回去跟冯谦禀报事情。
※※※
线探尽力了。
为了钱,做了线探,他从未想过自己打听消息,居然也能遇到这么危险的一夜。
他该做的事情,该传的消息都已经漂漂亮亮的完成,而现在,他静静的趴在草丛里,看着远处死一般寂静的大宅。
救兵还没有来,但线探知道,别说他们来不来的了,就算现在来了,也已经来不及了。
信誓旦旦要他在这看着,让他把英雄故事讲给别人听的那个人,现在不知怎么样了。
两刻钟以前,里面喊杀声再一次响起的时候,线探的心差点儿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要不……去看看?
线探被自己的大胆吓了一跳。
宅子里静静的没半点声音,线探轻手轻脚的绕过门口的死人,推开半掩的门。
一股浓浓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满地横七竖八的尸体和糊的到处都是的鲜血让他看清了,刚刚的战斗到底有多么的惨烈。
那他呢?
线探不知哪里来的胆子,一具一具尸体看过去,却始终没有找到那张熟悉的面孔。
堂屋,这应该是最后的一处战斗地点了。
线探走进去的时候险些被绊倒,好不容易站稳了脚,一抬头,却险些被吓死。
“过来……”
声音是从对面桌子下传来的,陆准倚着背后的墙坐着,那把佩刀就在他手边。
屋内的灯不知什么时候灭掉的,此时漆黑一片,只能看见黑影而已。
线探深吸两口气,尽量镇定下来,掏出随身的火折子吹亮,点起桌上的灯来。
“三……三爷……”
借着火光,线探依旧不太敢认人。就在不久前,还现在他面前提刀杀进来的陆准,此时浑身上下像泡在血中一般,眼睛时不时就要闭一下,仿佛随时都有可能不再睁开。线探毫不怀疑,如果背后没有墙,他根本就坐不住了。
“为什么?”线探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问出这句话来,甚至他自己都不确定自己想知道什么为什么。
“你……看清了吗?”陆准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笑着问他。
线探不禁又想起他之前的话,“您说,您是怎么拿下这些喽啰的,就是怎么拿下左千户所的。我看清了!”
“哈哈……咳咳咳……哈哈……”陆准笑起来,生生呛出一口血,他疲惫的闭上眼睛,梦呓似的轻声嘟囔,“老子逗你玩的……”
“三爷?三爷!”
线探轻轻推推已经失去直觉的陆准,得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