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恨和利益,这是两种最能蒙住人双眼的东西。
丁禹州先抛出了刘敬之死埋藏下来的仇恨,吊住焦文桀的心神。再抛出一百两纹银的利益,让焦文桀的双眼彻底被两者所蒙蔽。
可以说,这些东西,换个人,未必好用,但对症下药,针对焦文桀使出这样的手段,已经足够将他暂时控制住,为我所用了。
两人分别之后,丁禹州并未马上离开,而是等着焦文桀先走远,再一路悄悄的尾随。亲眼看着他将那只装了一百两纹银的小箱子带进家中,又安排了跟来帮衬他的两个阳九的手下轮班盯守,这才匆匆离开。
赵贞吉,钦命查察孝陵爆炸案的钦使,下一步就要登堂入阁的大人物。在孝陵碰了一鼻子灰,什么有用的东西都没有查到。但俗话说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他得到了这样的一条消息。
不论真假,他到底都是要去查一查,看一看的。
但谁知道,变故,却总在这种最不该发生变故的时候发生。
他来旗手卫,是秘密为之,不想惊动太多的人。所以,轻车简从,本以为靠着自己的身份,足以越过所有的障碍。可谁又能想到?他的身份,此时正是他最大的障碍。
被拖欠了饷银的旗手卫下级官兵们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得知他要来,正好将他堵了个正着。
不是会哭的孩子才有奶吃吗?不是你赵贞吉下来查孝陵卫的吗?孝陵卫酒足饭饱,享着清福,有什么好查的?还是先查查咱们旗手卫有什么猫腻吧!不查?好,可以,那你就别想走了。
空气里充斥着腥咸的味道,地面上的血迹看起来触目惊心。赵贞吉和随从被困在官兵们中间,暴乱似乎一触即发,而嘉靖朝的督粮侍郎黄懋官的前车之鉴,似乎就已经在预示着赵贞吉的结局。
赵贞吉强作镇定。
此时的他,表面上虽然还以清流自居,但实际上却是政客无疑。官儿做得大了,沉浮经历得多了,就不会再有什么满腹血勇、不计后果、不计得失的书生意气。
官场之中,最先学会的不是为民请命,当然也不是受贿贪污。无论是清官,还是贪官,他们在森严的官场之中,经历难以想象的不见血的斗争,最先被教会的第一样东西,无一例外,都是自保!
学会了的,像赵贞吉,以后才有更多的机会,也许可以飞黄腾达。
没有学会的,像陆泓,要么,用坎坷的经历和漫长的苦熬学会这一点;要么,可能就永远都没有机会再学了。
而自保,也是贯穿整个官场生涯最重要的一项课程,一生之中,随着地位的不同,接触层级的不同,像打怪升级似的不断进阶,修炼到最后,才能顺利的给自己的官场生涯画上一个还算是圆满的句号。
赵贞吉还在修炼的路上,但应付面前的这些无知的下级官兵,他自觉还是有些把握的。因此,虽然双手手心中慢慢的渗出汗来,但他依旧是露出镇定从容的模样,对面前的官兵们说道:“本官奉旨查案,但查的却不是什么贪墨之案,而是孝陵的爆炸案!诸位若是有什么线索,可以检举爆炸案的缘由,一旦此案告破,本官将重重有赏。当然,也不是说贪墨案就不重要,但凡事都要讲规矩的,本官没有权限查办此案,还请诸位不要为难本官。速速回营房去,莫要自误!相信,会有人给诸位一个公道!”
好话、坏话都被他说了,周围的官兵中一阵骚动,但紧接着,就有人跳了出来。
虽然作为出头鸟的下场总是不怎么样,但人嘛,都会有各种各样的客观原因推动着决策,因此,很多时候,不想当出头鸟也不行了。
眼看赵贞吉会被放出去,那人藏在人群中大喊道:“别听他的!咱们也不是没告过状,但上头什么时候管过咱们的死活!今天好不容易碰上个说话管用的大官儿,放走了,下一次要等到什么时候?难不成,要全家老小都饿死了,朝廷里才有人给做主吗!”
“对!不能走!”
“把欠饷发下来!”
“还我们一个公道!”
赵贞吉焦虑的皱起眉头,脸色微微变了。
正当这时,闻讯……或者说早有准备但还没有想到会是这般景象的焦文桀赶到了。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焦文桀还未靠近就已经看到了这边的形势不对,而当他看到被围在中间的是赵贞吉的时候,更是惊讶地不得了,连忙挤上前去,替他解围,“散开,都散开!你们围着赵大人干什么?是要造反吗?百户官、总旗官呢?都去哪儿了?所有人,马上散开!”
焦文桀毕竟是本卫的千户官,对于下面人来说,威信还是有一些的。但还是那句话,有些人不想让事态平息,他就算再努力,也会有人煽动。
不同的方向,又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声音大喊出来,“大家别信他的鬼话!欠饷的又不是他,他当然不急!他们家吃得好,住得好,家有余粮,心里当然不慌!我们大伙儿可还都饿着呢!凭什么让我们离开?我们不走!”
“对,我们不走!”
“我们不走!”
“把欠饷发下来!”
恼怒的官兵们聚集在一起,就好像是被点燃了的火药桶一般。赵贞吉皱着眉头,看着场中的形势变化,似乎有愈演愈烈的架势,顿时心里发慌。他对身边的随从递了个眼色,随从跟了他多年,当然明白这眼神的意义,他凑上前,对赵贞吉耳语道:“老爷,这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