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中安安静静的,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话。
这个时候,没有人能够昧着良心说谁贪墨了军饷。因为实际的情况就是,他们拿到手里的饷银都是实实在在的拨付,一个月一石五斗大米,一半发粮,一半发钱,都是足额的。自从陆准给前千户所拨付饷银以来,从未亏欠过任何一个人。
出于对陆准的畏惧,黎鸿禧、邓博远等人也确实没敢从中截留过一文钱。此时,不禁为自己的胆小偷偷点了个赞,否则,依着陆准那素行冲动的脾气,这会儿怕是已经有人人头落地了。
等了好一会儿,见没有人站出来说话,陆准冷笑了两声道:“好,没人站出来是吧?没人站出来,我可就当你们都吃饱了肚子了。”随即,他的声音陡然拔高,“瞧瞧你们的怂样儿!就是一群扶不上墙的烂泥!老子就算养条狗,吃饱了还会给老子看家护院,卖力气叫两嗓子,遇到事情扑上去咬死了不松口。你们会干什么?养你们百十号人,老子还不如拿这些粮食去养百十条狗呢!废物!”
没有人敢说什么。
如果是其他人如此羞辱这些兵大爷,怕是他们早就翻了。但谁让他们一家老小的吃喝都指望着陆准呢?他们惹不起陆准,打?更是打不过,只能默默地忍耐着。
人群中的气压极低,每个人脸上的情绪都极其压抑。
而站在人前的陆准却仿佛压根儿就没有看出来这异常的气氛似的,反而在这士气最为紧张的时候,一声令下,“所有人都听好了,以小旗为单位,列队绕着这个校场给老子跑起来,快点儿!”
虽然不明白陆准这吩咐是什么意思,但既然他已经吩咐下来了,众人也不敢不照做。短暂的混乱之后,所有人排成一字长蛇,绕着校场不紧不慢的跑了起来。
并不满意的陆准再一次喝道:“快着点儿!都没吃饱吗?打仗打仗打不过人家,连逃跑都比别人慢,你们还想活吗?快点儿!再快点儿!告诉你们,听好了,这世上的军人分两种,一种,天生是打别人的,还有一种,天生是被人打的。你们这群窝囊废,就天生是被人打的那一种!不想让人打死,就给老子快点儿跑!”
士兵们在总旗、小旗的带领之下,一圈一圈的绕着场子不停的跑。毕竟是军户出身,不是富家大少爷,体力还是有一些的。起初还不觉得什么,但是越跑,就越是觉得自己脚步沉重,像是灌了铅似的,每抬一步都变得困难。嗓子里头又干又燥,像是被刀片儿划过一般,干得生疼。
有人想要停下来,但陆准却又适时地下达了命令,“第一个停下来的,所在小旗的人下个月军饷减半!”
罚什么也不能减了口粮啊!谁不是指望着这些军饷回去养家糊口的?说扣一半就扣一半,哪里经得起这么扣的?
想要停下的人只得又重新卖力跑起来。
但人与人之间是有差异的,总有人体力差一些,就算是累死,也迈不动步子了,最后,终于有一个人,生生累得瘫倒在地上爬不起来了。
看到有人最先停下来,队伍的士兵们这才像是突然解脱了一般,慢慢的停止了已经趋近于爬的跑步。
但凡事都是有人欢喜有人忧,人群中,一个体力算是比较好的人跌跌撞撞的来到第一个停下的士兵身边,除了木台上没有跑的几个人之外,其他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听到‘啪’的一声响,那本来就已经力竭的士兵重重的挨了一拳头。
“大人,这……”黎鸿禧有些担心的惊叫道。
陆准冲邵化海递了个眼色,只见邵化海几步上前,将行凶者控制了起来。
陆准见状,却不急着过去,偏过头,对身边的廖坤问道:“看清了没有?”
“什……什么?”廖坤没有反应过来。
陆准皱了皱眉头,不满地重复,“我问你看清了没有!”
廖坤倒是听清了问话,却不明白这问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陆准叹口气,无奈地只得给他解释道:“刚刚我说你的士兵在逗你玩儿,你不是不懂怎么回事儿吗?现在明白了吗?刚刚那一拳头,看清楚了没有?那眼神,那力量,那个东西就叫杀气!没有那个,就是小孩子过家家,就不是操练,而是逗你玩儿!懂不懂?”
廖坤懵懵懂懂的点点头,不待他说说自己的感悟,陆准已经跳下木台,朝殴斗发生的地方走去。
“小旗官?你为什么打他?”看服饰就知道是个小旗,陆准还知道,这个小旗官,正是这名挨打的士兵的顶头上司。
小旗官据理力争道:“大人,大家家里的日子都不好过,受他的连累还要减半个月的饷银,这如何使得?既是他的错,他就该承担所有的后果……”
“屁话!”陆准冷冷地呵斥道,“像你这样的人,就不配做小旗官!我问你,他是不是你手下的兵?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