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陵卫指挥使衙门。
萧崇德如同笼中困虎一般,倒背着双手,在屋内不停地转来转去。紧皱的眉头和似乎许久未曾有过的杀气腾腾的表情,让站立在一旁的萧赞不免有些胆战心惊。
“爹……”萧赞犹豫着开口。
萧崇德猛地站定转身,喝道:“住口!”
萧赞被他吓得一愣,赶忙闭住了嘴。但他那表情却明明白白的昭示着,他其实也觉得自己很委屈。
宁叔看不过眼,上前劝道:“老爷,这件事,其实也不能全怪少爷……”
“你就别为他说话了!”萧崇德叹了口气,语气终究还是和缓了一些,“赞儿,爹知道你一直想要表现自己。爹也知道,你觉得爹什么都没有教你,只把你交给宁叔,让你一直都没有办法进步,是不是?”
萧赞没有说话,但显然,萧崇德说的就是他心中所想。
“赞儿,听爹一句话,虽然你是世袭指挥使,但世袭的孝陵卫指挥使多了去了,只不过人家都是挂了个好看的虚职,而咱们萧家掌了大印而已。你不见得要对孝陵卫负责,你的性格,也决定了你不是个掌印的料!”萧崇德一段话,说的语重心长。
“爹,您教我啊!”萧赞不服气的争辩,“我不会当这个指挥使,可您会啊!您可以教我,那样,我不就会了吗?”
“不,你还不懂!”萧崇德摇头道,“很多事情都是天生的!有的人天生适合当兵,有的人天生适合从商,有些人只能做学问,有些人虽然学问平平但谋国有方。性格这个东西,不经历天大的事情是绝不会改变的。赞儿,爹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指挥使这个位子不适合你!当然,我前面说的,都是于私,作为父亲,我不想看到你在这条不合适你走、你本身其实也并不喜欢的路上空耗精力。而于公……重现孝陵卫荣光是每一任孝陵卫掌印指挥使不可推脱的责任,你……并不是我心目中最好的继任者……”
“老爷!”萧崇德的话未免太过伤人,以至于连宁叔都听不下去了。
萧崇德看向萧赞,萧赞低头默默不语。
过了一会儿,萧赞才抬起头来,目光倔强地问道:“那么,爹,您中意的人到底是谁?是陆准?冯谦?还是……宋瑞堂?”
萧崇德面露犹豫之色。正不知是否要如实告知儿子,却听门房来报,说宋瑞堂已经到了门口。他稍缓了口气,面色重新冷肃起来,吩咐道:“叫他进来吧!”
宋瑞堂心情忐忑的走进衙门。
萧崇德未等他上前行礼,便是一份公文劈头砸了过来。
宋瑞堂愣怔了一下,弯腰去捡。
萧崇德冷冷地喝道:“宋大人!这件事情,你可以不给我解释!但你必须得给孝陵卫一个解释!”
公文上的字迹很漂亮,风格秀润华美,正雅圆融,是标准的馆阁体。比较成祖时的翰林院侍讲学士沈度所写,恐怕也不差分毫。然而,宋瑞堂却完全没有心情去细加欣赏。
“老爷子,这……”宋瑞堂皱眉看着手中的公文,心中却是一片波涛汹涌。
他分明已经用五十个精兵换了这条罪状不是吗?他分明已经跟左所达成了默契,这件盗掘皇陵的案子,应当只是他管束不严,而绝不会牵连到他才对啊!
“老爷子,这其中有什么误会吧!”宋瑞堂只草草看了眼公文,并没有仔细去读里面的内容,便抬头说道,“是,是我的人胆大包天,但我只不过是约束不严,以后一定会对下属严加约束!可是,老爷子,这件事情,我事先也是不知情的啊!应该……应该怪不到我……”
萧崇德冷哼了一声,说道:“宋大人说什么呢?麻烦仔细看看公文再说吧!”
宋瑞堂疑惑,将公文从头到尾仔细的看了一遍,顿时心头大惊。
“老爷子,绝无此事,绝无此事啊!”
左所衙门,内书房。
宋瑞堂被传唤到指挥使衙门的事情,陆准已然是知道了。
“萧家要倒霉了。”陆准说道,“冯谦,你这一手把萧赞坑得够狠的!其实,我倒是觉得,那小子看上去也没那么不顺眼了。只不过这一次,三法司要提审的犯人是死的,萧赞这顿排头怕是躲不过去了。哎,你说,老爷子这个时候找宋瑞堂干什么?这时候再想把事情压下去,怕是不可能了吧?”
“当然不可能!”冯谦摇头道,“老爷子这是要把霉头转嫁!”
“转嫁?”陆准疑惑道,“这怎么讲?”
冯谦笑道:“人死了,三法司要人,那么,这件事情其实可以有一种解决的方法,可以保住萧家,让三法司的怒火旁移。那就是,畏罪杀人!宋瑞堂害怕那几个人的事情败露,影响他的前程,所以,派人将这几个人给杀掉了!这是唯一的解释!这口黑锅,老爷子已经是打定了主意,要让宋瑞堂来背了。至于怎么背,那就要看他们之间达成的协议了。”
陆准疑惑道:“可这不是宋瑞堂干的!他会认?”
“他必须认!”冯谦笃定的说道,“夏从喜的事情、高有法的事情,把前所搞得一片乱,他已经收拾不了了!就是这么个焦头烂额的时候,宋瑞堂才有可能服软。只要老爷子能放出足够的饵,他一定会咬钩的。”
陆准深以为然的点头,“那这么说的话,前所就……”
“你可以下手了。”冯谦说,“这个时候,无论你对前所做什么,前所都来不及反应的。无论之后前所是谁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