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光启猛然自榻上惊起,黑暗中军帐里熟悉的物什模糊一片,却让他感到安心。
他抹掉额头上那层细细密密的汗珠,只感慨自己愈发敏感多疑。
想必是与宋决战在前,自己紧张过度了。
陈光启披衣下地,撩开帐门信步走出。
远处的群山黑影沉沉,藏在夜色里看不分明。
他总是对自己说,陈光启,是你自己敏感非常,多想了许多。可是有些时候,他又不得不信自己的判断。
雨已经停了,但这个季节常见的热风,却有了一丝凉意。
他紧了紧外袍,遥遥望着孤月高悬和那颗明亮的火流星。
那颗火流星仿佛一颗红色的眼睛,在看着他。
陈光启暗暗的在心里告诫自己,计划已经定好了,至于那些有的没有的,便不要再想了。
毕竟,宋军人数虽少,但战力极强,交趾是倾举国之力前来迎敌,无论怎样巧妙用兵,一场恶战是不可能避免的。也许,这是他最后一次看到月亮。
值夜的卫士恭敬跑来,抱拳行礼:“将军。”
“无甚事。”陈光启向他摆了摆手,“你回去吧,告诉弟兄们,当心一些。”.16xz 一流小站首发
宋军人少却来势汹汹,交趾军兵众计二十万,在他们的身后,就是交趾国的国都升龙城。
前方是宋军进攻升龙城的突破口,也是宋军撕开通往交趾国都道路的最后一关。交趾国掌握军政大权的太师陈国峻在这里部属了心腹大将范五老、杜卫、陈国安和阮胜勇,个个如狼似虎,为他后援。而且这一次还出动了三百头战象,但眼下情况,依他分析,仍是敌强我弱,交趾军的胜机并不明显。
因为宋军有火炮。
可他陈光启,偏偏喜欢与强者斗上一斗。
远处似乎有什么动静。
陈光启一下子从思考中惊醒,手下意识按剑,戒备的扫视四周。
远处是绵延的官道。
执夜的卫士悄悄拔剑,他们进入梦乡的伙伴也迅速清醒,将冰冷的武器握在手中,仿佛猛虎潜伏在黑夜,以待猎物前来。
一片寂静。
也不完全。
浅浅的马蹄声被陈光启灵敏的耳朵捕捉到,渐渐的声音大了起来。树影婆娑,官道尽头出现了几团黑影。
黑影渐渐逼近,所有人都看清了。那是一支百余人的队伍,前方还拥着一辆马车前进。
“注意——”陈光启压低声音发令,只等那队伍再近几分。
可那群人却停住了。
为首一人端坐于马上,与身边人耳语几句。只听得对面大喝:“敢问诸君是何人?”
有些奇怪。陈光启递了个颜色,副将便答道:“连夜行路,敢问君是何人?”
对面答道:“这位是兴定王世子,我等乃兴定王府上家丁。”
原来为首的是兴定王世子陈景浩。兴定王陈昆是一代名将,也是一代名臣鸿儒,可惜现在正在病中,不能领军,不久前他已经上奏朝廷,以其长子陈景浩为王世子,皇帝已经恩准了。
这陈景浩应该才十五六岁吧。
只是兴定王府的人出现在此处……难道身为宗室的他们不应该在升龙城内抓耳挠腮吗?
“原是兴定王府之人,多有不敬,且勿怪罪。”陈光启示意副将好生礼遇。
“你又是何人,迟迟不报上名号来?”
副将变得为难起来,向陈光启求救。
要说陈景浩还是个孩子,兴定王生名在外,应该不会……
不不不,行军途中,当小心谨慎。
“你那车中又是谁?”
对方听完,很是恼怒:“我说你们,大晚上的,堵着官道,问东问西,礼数何在?你若识相,便快快让出路来,否则,休怪我等不客气!”
陈光启轻轻一笑,也不命副将答话。
只见陈景浩策马前进,空气中传来阮氏家奴的劝慰声,在那焦急的声音之下,是兵刃出鞘的声音。
陈景浩身形被月光照着。那是一个年轻的男孩,相貌很是清秀,一身白袍,端坐马上,自有一番气度在。
那是世家大族子弟的养尊处优的傲气,是书香门第墨汁浸染出来的高华气质,别人学不来。
陈光启自认看人很准,眼下已将来人身份确认。
那应是陈景浩没错。
陈景浩却在他们几步前勒马停下,无视刀枪剑影,依旧淡然自若。
“泰叔,莫与之见外!”他话语中有几分欣喜,对上人群中陈光启明亮的眼睛,“是陈光启将军的云虎骑吗?我的家奴不懂事,请将军勿与其计较。”
陈光启向他走去,人群自动让出一条通道。他步至陈景浩马前停下,朗声笑道:“世子殿下,我正领皇命,率军在此拒敌。”
陈光启的手从来没有离开剑柄。
“真的是陈将军!”少年笑容清澈,好似一泓春水,碧青竹叶随水流摇动,“昔日仰慕将军之名,哪成想自有缘相遇!”
他回头呼叫泰叔,让他们放下兵器随他上前。
车子和队伍向前,停在陈景浩身后。泰叔行礼赔罪,一片平和的样子。
可是,当真会有人认为他们深夜在此处出现是正常的吗?
陈光启拱手施礼:“虽然冒昧,可行军途中我不敢怠慢。世子殿下一行是……”
“无妨,”陈景浩白皙的脸上升腾起一抹红云,“这片林子最合适打猎,马上要开战了,只能趁此机会再尽兴一把。”
陈光启挑了剑眉看着陈景浩,直到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