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宿舍的门,星瓒拖着脚步走进屋里,一下如同一团软泥一般摊在地毯上,半天都起不了身。瞪着上方的天花板,直接睡一觉跳过晚饭的想法让她有些心动,但很快腹中饥火就将她拉回了现实。
一张熟悉得不能更熟悉的脸闯进眼帘,直接让她的半边视野黑压压地暗沉下来,随后传来的是听在旁人耳中诱惑意味十足的语气:“真的那么累的话,要不今天的晚饭我来做?”
星瓒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吓得倒退了两步:“不不不,我的精神好得很,还是我来比较好……老规矩,我做饭你做家务,童叟无欺!”话音未落,香也便只见挚友一道闪电一般地窜进了厨房,唯恐自己先她一步进了这座被叫做厨房的据点。
香也有些受伤地捂住心口,对那个已经开始忙碌的娇小背影喊道:“我的料理真的有那么让你害怕吗?”
“谁吃谁知道!”干巴巴的笑声带着不容置疑的语句一起从厨房里传来,背后的门也不知何时传来了锁扣转动的声音。香也下意识地转过身去看,一个少年鬼鬼祟祟地闪了半边身体进来探头探脑:“恕我直言,香也大小姐,在你和姐姐同居的这间宿舍附近的人,哪天若是闻到了什么很令人幻灭的气味,绝对会不由分说直接报火警说是月河香也小姐,啊不,月河研究员又做饭了……又失误了。”他吐了吐舌头,一张堪称清秀可爱的小脸在香也眼里显得分外可恨,但联想到不久前被自己曾经弄得一团乌烟瘴气、又被星瓒和真原亮习以为常地收拾整洁的厨房……她不争气地脸红了,一跺脚:“谁要和你们这对嘴坏的姐弟‘同居’在一起了!”
“不要就算了,麻烦让一让啊,今天的饭我好像煮得太少了……”慢吞吞的语句却瞬间让香也哑火,她垂头丧气地坐回饭桌边,有些泄气。
“都说长姐如母,姐姐她的厨艺可也是这八年里慢慢磨练出来的,香也大小姐你其实也不需要羡慕,小心变成姐姐这种管家婆……”大力用勺子挖着眼前的食物,真原亮头都不抬,嘟嘟囔囔道。话音未落他便“哎哟”一声,看着眼前那只刚刚弹了弹他的额头的魔爪,委屈地扁扁嘴:“姐姐,我真的不是说你的坏话!这个管家婆是褒义,褒义。”说着,他又讨好地笑了笑。
星瓒轻哼一声,收回那只已经变得力量十足的右手:“我看你治好了腿就是欠揍!”虽然这么说着,她还是忍不住将视线探向弟弟的脚踝上不起眼的小装置,唇角禁不住地上翘起来。
星瓒利落地将数据线接上脊柱中央的规整圆孔,架上造型奇特的眼镜,深呼吸了一口气,下达了启动的指令。
视野瞬间向四周铺开,无数的碎片聚拢成了三维的影像,她眨眨眼,望了一眼头顶上皓白的圆月,意识到自己正浮空在一片海水之上。动了动手臂,感到自己宛如身处外太空一般可以悬浮在空气中自由移动,暗道一声“讲究”。
“打破物理规律在‘意识虚拟空间’里又不是什么难事,还这么不习惯?”年轻男性的声音懒洋洋地传来,她放松下来,轻盈落地,感受着海涛拍打着脚底那近乎真实的触感,一步步踱向远处那坐在礁石上的男子:“不是不习惯,而是利用大量脑细胞线程来演算这种微重力环境,我觉得你这个人做事真不考虑性价比而已。”
“反正用也用了,何不让自己享受些呢?”他拍拍礁石,示意她坐到身边。她白了这个自我感觉良好的男子一眼,还是走了过去,这才看清他的长发此刻在海风里飞舞着,不受任何束缚。
“不仔细看,还以为那部几十年以前的老电影里的女鬼贞子重新现世了……”她轻描淡写地嘲笑着姬弦。
“也不看看你自己的形象?好像你才应该是女鬼吧,头发像美杜莎一样,还来嘲讽我真的大丈夫?”他毫不留情地回击。
我暗叹一口气,决定停止这种毫无营养的互相抨击。
自那次九死一生的地面“实习”经历以来已经一年多了。
这段时间里我与他的会面总是依赖着“列奥尼达”和“奥西里斯”在同一频段上思维共享、制造出类似于现实世界景象的“虚拟意识空间”、模拟出我们的三维影像的能力,使得我们可以在此之中“面对面地交谈”。一月一次的频率不算太低,但似乎每一次都在互相嘲讽中消磨了不少时间。彼此的眼里,我们都是同样的毒舌、刻薄、仿佛一开口便只能让恶狠狠的嘲讽脱口而出,一个是穷讲究、压榨着机体和大脑每一分性能的纨绔公子,一个又如同吝啬的守财奴一般保留着自己大脑运算的能力,太过迥异的处事方式让我们似乎总是口角不断。
但无论如何,我欠了他天大的人情,可能穷尽一生也还不了。
——不仅仅是因为在港玖都市时,他救了我一命。
更重要的是因为,从这个月的某一天开始,小亮终于可以站起来了。
利用着他研究开发的“虚拟运动神经系统”,只要将极为迷你的感应装置套到小亮的脚踝上,并在腰上系上特制的可以与脚踝上的装置互相感应的腰带,便能模拟出体外的神经系统,使得由于病毒侵蚀了上运动神经元而无法操纵双腿的小亮重新获得行走能力。
而且,他甚至向我隐瞒了。这个装置在明面上是东皇重工的功劳。是温皑云将这套装置交给我,算是作为对我在地面与地下的战争之中所扮演的重要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