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好兴致啊,干什么呢?”,白露打着把深红的纸伞,站在门外。凌泉在她身后,怔怔望着陈空。
“老婆,你突然出现吓死俺了,嘿嘿。”吴相说话的语调有点像是谄媚,又有点像在撒娇,陈空看得出他对白露是真心实意的臣服。
凌泉咬着下唇,闪着清澈的眼,说出了这些日子对陈空说的第一句话:“陈空,你……你好些了么?”她想故作冷漠,怎奈说出来的话,却是结结巴巴的。她顿了顿,又道:“看起来你已经好的差不多了,龙伯伯交代的事我也算办成了,我先走了。”她刚说完,便快步向外走去。
白露对陈空挤了挤眼,轻声道:“快去追呀。”
陈空心如乱麻,颓然道:“追到了又怎么样?让她跟着我亡命天涯么?”白露的目中泛起了一层雾,不知如何劝慰。她将手上的包裹递给陈空,道:“这是乐师姐托我交给你的。唉,真是搞不懂你们,明明……唉,不说了。”她的脸又转向了吴相,变得有些嗔怒,道:“死鬼,待在这好有趣么?你在这里待一辈子好了。”
吴相急忙上前,连连作揖,陪笑道:“俺带陈兄弟过来见识见识嘛,哦,不对,是他央俺来的,老婆你别生气嘛。”白露翻了个白眼,娇嗔道:“你给我买个包包我就不生气。”
凌泉对医道颇为精通,白露脸上的刀伤此时已经痊愈,果然没有留下疤痕。如此轻怒薄嗔,迷得吴相神魂颠倒,连声道:“好,好,包子我多的是呢,凉棚那里还有很多没吃。”
白露纤足一顿,骂道:“粗胚,就知道吃!”她又面向陈空,迟疑道:“陈空,我们还有别的任务,得先行一步,你……你自己多保重。”
陈空向白露仔细看了一眼,见她穿着一件火红的斗篷,映得皮肤更为白嫩。斗篷的下摆绣着一只精致的眼睛,陈空问道:“你加入犀照了?”白露点点头,不等陈空再问,挽着吴相的手臂向门外走去。
陈空月余以来,都是承蒙这三人的照顾,突然间人去楼空,他孤零零的,一股说不出的寂寥蔓延开来。
屋外吴相粗豪的声音响起,他道“老婆,你怎么哭了?”,白露支吾几句,两人脚步声渐渐远去,很快恢复了寂静。
陈空从桌底下拖出一条长凳,拍去上面厚厚的积灰,和那具骸骨面对面坐了下来。他笑道:“朋友,现下只有你们陪我了。”
他将凌泉给他的包裹打开,发现里面是一套崭新的衣裤,陈空这才想起自己身上的穿着早已朽烂,连忙将新衣裤换上。
这套衣衫做工用料极是考究,其中的一件短袖尤其华丽,背面竟用金线绣着一尊明王像,宝相庄严,像是一副唐卡。所谓人靠衣装,陈空不由得精神都为之一爽。
除此之外,包内还有一叠人民币和一个信封。陈空急忙将信封打开,信上仅有一行娟秀的字:“看山不是山,见君不是君”,应该是凌泉的笔迹。
“这是诗句么?还是歌词?”陈空暗想,他伤后乏力,思索片刻便伏在桌上,不一会儿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夜陈空做了一宿的噩梦,一会儿梦见张尘随自己一同坠崖,跌的粉碎。一会儿梦见愁云身头骨碎裂,重伤不愈。一会儿梦见巫医死在乱刀之下。一会儿又梦见钱律蛊毒发作,辗转翻滚……待陈空浑身冷汗的惊醒时,窗外已然大明,屋檐上的雨滴滚落,滴进屋下的一洼积水里。那具骸骨仍和陈空面对着面,保持着吃饭的姿势。陈空急切想得知同伴们的下落,出门急急寻起路来。
李家村仿佛是一座骸骨博物馆,每走几步便能看到不同姿势的骸骨,有卧床休息的,有在田间劳作的,有互相交谈的,仿佛他们到现在还未意识到自己已死,仍做着生前最后的动作。在这里,时间仿佛都凝结了,死亡的一瞬间,仿佛成了永恒。
这场景让陈空产生了无与伦比的震撼感,他不敢再大摇大摆的横冲直撞,生怕触怒了成百上千的亡灵。
这村庄千回百转,繁复已极,陈空一时竟找不到出路。他经过一间青石堆砌成的小屋,见到屋檐下贴墙放着一张方桌,一张藤椅。藤椅上端坐着一具骸骨,穿着一套中山装,生前像是一位知识分子。他手拿纸笔,仍保持着伏案而书的动作。
陈空颇有些好奇,上前想将骸骨手掌下的纸张抽出来。但经过这么多年的日晒雨淋,陈空只微微触碰,纸张便脆生生碎裂,像沙一般散开。
陈空心下暗叹:“都说一切繁华终归尘土,果然便是如此。我现下好端端的,还在为弥山之巅的仇杀心焦,但一百年后,我不也和这纸屑一样,终究要化为尘土么?”他大病初愈,本就容易心生感慨。此情此景不由得让他一时怅然,心中有着的恩怨情仇似乎略略淡了些。呆呆站了片刻,终究忍不住好奇,绕过这文士的骸骨,向屋内走去。
刚一进屋,陈空已知此地住的并非寻常农家。屋内的四壁上密密麻麻贴满黄色的符纸,正随着清晨的微风摆动。陈空凑近去看,只见符纸上均用红色的颜料写满了字。那字迹狂放散乱,可谓是笔走龙蛇,陈空除了每张符纸开头的“勒令”两字,均一字不识。那字迹红得鲜艳,不像是朱砂所书,更像是用新鲜血液刚刚所写,只是不知是牲畜血还是人血。
陈空有些费解,心想:“这满屋的符纸看墨迹都像是新写不久的,这村子废弃那么多年,是谁还在孜孜不倦的装神弄鬼?”他一边想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