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迹越来越触目惊心,到后来整条山道都是殷红一片。到处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味。陈空心想:“我坠崖之后,这里一定发生了更为惨烈的战争。”
陈空登上弥山之巅,整片山顶平台竟都鲜血被染得通红,一丝杂色也无。
娑婆大殿前的迎客松被连根拔起,代替他的是一座金碧辉煌的舞台,舞台上放着一把金光闪闪的九龙椅,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建筑工人们在娑婆大殿内外进进出出,娑婆大殿里的建筑周围都搭上了巨大的脚手架,一见之下极有气势。
陈空皱起了眉,对局势越来越感迷茫。他见一位工人扛着大锤正从旁而过,连忙拉住了他。陈空道:“大哥,这娑婆大殿怎么了?是在重新修缮么?”
那位工人虽不是武林中人,身材却也极为魁梧,比之练家子有过之而无不及,闻言呵呵笑道:“是啊,道爷,不久之前这里有人打群架,毁得一塌糊涂。”
陈空道了声谢,遥望着娑婆大殿,暗想那场征战定是杀得昏天黑地,不知张尘钱律等人是否能逃离此劫。
陈空向娑婆派的高墙走去,那日墙上被龙术撞出的大洞已然修补妥善,整面墙用金色的油漆重涂一新。在墙根的阴暗处有一座石碑,矮矮的,远没有围墙那般高大气派。
陈空走近细瞧,只见碑上书写着几个大字“娑婆英雄纪念碑”。陈空一路所见皆是残坟荒碑,暗想这并非吉兆。碑身密密麻麻刻着娑婆派殉难人员的名单,陈空一眼就望到一个熟悉的名字。
“火部弟子肖火龙”
陈空脑中空白一片,迟了月余的悲伤之情倏忽而至。他用手摩挲着石碑上肖火龙的名字,再也无法迈动双腿。
“我始终对肖大哥有见疑之心,甚至还有几分嘲弄之意。他却为我而死……我……”陈空悲切的想着,他真正开始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后悔起来——若他从未来过弥山,倪小军,劫儿的父母,赵星落,肖火龙等人还好端端的活着,那该多好?
纵使陈空的剑法曾冠绝玄门,纵使陈空身兼阳炎空门两家之长,纵使陈空曾呵佛骂祖不可一世,但在命运之前,他仍没有半分后退之力。
只有碑上的“肖火龙”三字愈发刺眼。
“道长是亡夫的至交好友么?”陈空回头,只见身后站着一位伤心欲绝的少妇,牵着一位幼童,看样子应该和劫儿差不多年纪。
少妇看见陈空虎目含泪,便也忍不住流下泪来,哽咽道:“小妹见道长摩挲着亡夫的名字,是以问得仓促了,还请见谅。”
陈空内疚之情充斥心头,不敢自报家门,只得点了点头。他望向那孩子,问道:“这是肖大哥的孩子么?”
肖夫人点点头,轻轻推了一下那孩子,柔声道:“方圆,叫叔叔。”
陈空此刻虽然极为伤感,闻言仍是忍不住想道:“肖大哥真是的奇人,生的孩子竟然叫消防员。”
肖方圆认真舔着黄色的鼻涕,怯懦着不敢上前。
此情此景,陈空不知该如何应对,只得道:“嫂子,他长大之后肯定能成为和肖大哥一般的玄门柱石……”
肖夫人缓缓摇了摇头,苍白的脸上现出了既痛苦又憧憬的神情,柔声道:“我只希望方圆能平平安安的,做个普普通通的人,快活一世。不要和他的父亲那样,纵使神通盖世,还是死在敌人的乱刀之下。”
陈空心下暗叹:“快活一世,快活一世,这简简单单四个字又有谁能真正做到?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肖大哥,我可真是对你不住……”
陈空还未答话,肖方圆却叫了起来,他道:“叔叔,我不要去娑婆派学艺,我不想和朱爷爷学本领,我想当个诗人。”
陈空一怔,上前摸了摸他的头,温言道:“很好,这很好,你的父亲就是我见过最好的诗人。”
肖方圆听了这话高兴异常,大声欢呼起来。
肖夫人像是下定了决心,突然拉着肖方圆跪了下来,陈空连忙上前去扶。肖夫人悲泣道:“道长,小妹见你的言谈举止,就知你并非凡夫俗子。亡夫惨死,还请你为我孤儿寡母复仇。”
若是平日,按着陈空的秉性,他自然是义不容辞。但近日他屡遭磨难,性情早已没了之前的偏颇激烈。此时他讷讷的说不出话,对一切变数早已没了把握。
肖夫人像是被黏在地上一般,陈空百扶不起。她悲戚道:“火龙的弟子们都说,火龙是被阳炎的割鼻长老携其走狗所杀。火龙身中数十剑,仍是站着,不愧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听人说,之后割鼻长老被火龙的偶像,阳炎掌门钱律所杀。钱掌门真是人杰,不枉火龙追随一场。只是割鼻长老的那些帮凶,至今都逍遥法外。”
她见陈空仍在皱眉沉思,续道:“幸而这场争斗是我们娑婆派赢了,师父他老人家声望之隆,冠绝玄门。江湖之内,再无门派能与我娑婆派比肩,我想倘若火龙泉下有知,定也欢喜得紧。”
陈空像是寻到了救命稻草,急道:“请问嫂子,阳炎的钱掌门有没有生离弥山?”
他将这话问出口,身体竟激动得微微发抖,极怕肖夫人说出一个不字。
肖夫人道:“这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我曾特意询问过,他们说钱掌门被一位白袍人救走了,那白袍人以前似乎是钱掌门的属下,叫做张尘的。”
陈空缓缓舒了一口长气,像是重获新生。他拼命呼吸着山顶上的风,四肢百骸仿佛又充满了精力。
肖夫人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