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和熙,白云如絮飘过天空,一只鸟儿停在留树杈被惊的飞走时,步履走过两侧长满杂草的小道,地处高势,右侧的外面是能俯瞰整个军营的山壁,在身后巨汉的陪同下越走越远,辎重大营的嘈杂渐渐消弭,耳边只剩下风吹来的声音了。
“不知都督在何处见我?”
典韦低了低视线看他,指着前方:“就在前面不远,放心,要是宰你,不用费这功夫。”
“.……”
王烈一向持重倒不会与对方计较,脸上只是笑了笑继续往前走,晨风吹拂的山路上,两人一前一后过去,巨汉所指的方向,蜿蜒的断崖有凸出来的一块地方,一颗歪脖树下,正坐着一个人的身影,几名侍卫在附近站立拱卫。
“公孙都督好雅兴啊。”王烈拱手笑着过去。
公孙止让人摆了一张凳子,伸了伸手:“登高望远嘛,辽东的天地很不错,总要有时间坐下来好好看看。”
“是要好好看,马上就要打仗了。”
王烈径直过来在那张矮凳上坐下,双眼不看其他,直直望着下方的军营:“都督觉得面对鲜卑八万,可有把握?”
“长史可知我为何要一直和这些异族过不去?”公孙止并不接他的话,而是另起了一个开头,“.……凭借这点兵马,打完乌桓,又要去捅鲜卑?”
“难道不是效仿汉武?”
王烈在辽东受人尊敬,为人也持稳严肃,但此时也不得不频频望向这个比他小许多的年轻人。公孙止与他对视一眼,起身抬手指向山外,随后开口。
“效仿汉武,或许有一点,但你问我有没有把握打赢鲜卑,那我告诉你,今日不打,明日他就要骑到你我头上,如今中原什么模样你在辽东也该是知道的,总有一天仗打完了,但国家垮了,这些休养生息的异族,就更加肆无忌惮,到时候怎么办?国内要休养生息,腾不出手来,难道又要靠女人去换和平?”
公孙止转过头望向他,目光如电:“.……换做是你,你做不做得到把家中女子拿来换取和平,不仅丢人,也丢整个国家脸面。”
王烈起身拱手,低头:“都督,此番话说的有理,只是鲜卑压境,实打实的八万兵马过来,而都督身边只有四万人,一半还是步卒……”
“两万能打六万,四万为何不能打八万?”
“都督这是拿整个辽东在玩火。”
“我公孙止何时拿这种事开过玩笑,不是还有公孙度、慰仇台的兵马吗?他们要是不拿点诚意出来,我何苦千里迢迢跑到辽东来搞事情。”
阳光从叶隙倾泻而下,树上响起了蝉鸣,声声过来时,王烈皱起眉头,过得片刻,点点头:“都督雄才伟略,皇亲也敢杀的,确实是什么都不怕,看来打鲜卑,都督心里早有准备,烈就不乱猜了,只是不知鲜卑过后,辽东该如何安排,何去何从?”
“公孙度想要称王……可以……”公孙止目光盯着王烈,一字一顿:“……那我该称什么?”
风阵阵的吹动两人的袍服,远方的大地隐约有马蹄声急骤而来,公孙止回望山下那一抹烟尘席卷进视线,过得好一阵,又说道:“其实说到底,公孙度的野心也就局限在辽东罢了,他想要一个王,我可以给他,你今日话里话外的意思,我也听出一点意思,辽东不能打仗,对不对?”
山下,军营一道道骑兵成列而出,号角声延绵吹响,远方过来的骑兵已展开,停在了山脚下的巨大校场上,密密麻麻的的排开阵势,王烈快步走近过去,伸长了脖子,他看出这是乌桓的骑兵。
“.……其实不管对不对,我也该让他封王,但……不是现在。真正的战事就要开始了,就看公孙度有没有资格当得起这个封号,至少,要顶到我的军队抵达战场,我才……满意。”
声音并不高,缓缓的飘在风里。他抬起目光,风柔和的扑在脸上,远方的狭窄小道,数人过来这边,站到俩人的身后。
王烈转过身,目光打量他们……苏仆延、骨进、普富卢、寇娄敦,俱是乌桓人。后者几人齐齐拱手半跪,呼了一声乌桓话。公孙止招来一名旁边跟随的翻译,“告诉他们,归汉只是归汉,但要做我公孙止的人,就必须拿出投名状,眼下鲜卑人就是,让他们好好表现,对了,忘了告诉他们,只要敢乱来,他们家眷、亲族全部死。”
过去的那名翻译就是尼陀,他领命过去在几人细声说了公孙止的吩咐,骨进、普富卢等人小声议论起来,随后抬起头,脸上有些为微微红晕、兴奋的颜色,苏仆延的身子甚至有些微微颤抖。
片刻,他躬身过去,在近卫狼骑警惕目光下,放下了身段,“感谢狼王收留无家可归之人。”苏仆延轻声说了句乌桓话,趴下来。
公孙止上前一步,伸出步履在他面前,苏仆延微微抬了抬目光,便知道是什么意思,双手捧着,在鞋尖亲吻了一下,宣誓下了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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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这片战争酝酿的地方,远去北方,厮杀已经开始了。
鲜卑厥机、素来联合各部,共计八万骑兵蔓延过辽东平原沿途烧杀南下,山间的村寨、少数不服从的小部落都成了推平的目标,然而辽东百姓的血性也是有的,更有些山匪、马匪趁机会也袭击小股分散的小队骑兵以及斥候。
往南而下,人烟稀少的村落大多都被屠杀殆尽,斑斑点点的鲜血,燃烧的火光,正随着意气风发的鲜卑大军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