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讲来!”掘突当即打断司徒那没完没了的废话。
“喏。”老头儿莫名其妙地停顿了一会,才又开始娓娓道来,“先君乃厉王之子、宣王之弟、幽王之叔。两朝为官,人脉广泛。臣少时即侍奉左右,对朝中大员及地方诸侯,亦多有接触。昔厉王初年,先芮伯为卿,德高望重……”
“芮国?”掘突耐着性子听了半天,终于抓到了关键词,便陷入了沉思。
“正是。后厉王无道,远离贤臣。先芮伯退居赋闲,慕德而访者盈门,遂为京师贵族子弟之师。先君彼时得蒙教化,老臣追随左右,亦沾雨露。适时,今之芮伯亦为学友,相交颇深。先芮伯殁后,芮国一族隐退故国,久未相见矣……”
“芮国在哪里?”掘突想了半天,始终找不到这个小国的信息。
司徒一愣,心想君上怎么连这种基础的地理知识都不知道,只好耐心解释道:“芮国位于北洛水与渭水相交之处,去渭水、河水之交亦不远。”
掘突心想,这不是“几”字形黄河最后一道大拐弯的地方么?那里虽然属于王畿卫侯的势力范围,却又在东侧最边缘上。如有风吹草动,从黄河顺流直下,跑路倒是非常方便。
“地方是不错,但是人家能听我们的?”
“凭少时同学之情缘,臣愿出面一试。”
掘突恍然大悟,怪不得老头儿刚才啰里八嗦讲那么复杂,原来是想借用小学老同学的关系。
“那我们如何说服卫、周的人呢?”
“我们不用出面,臣直接请芮伯出马。”
“哦?这管用吗?”
“一来先芮伯曾力劝厉王远离小人,并准确预言了王室的动乱,可谓当时天下人的楷模。此举流德深远,至今上自天子下到诸侯仍对芮国礼遇有加。尤其那卫侯,彼时尚未弱冠,年轻气盛,对先芮伯冒死进谏之举甚是敬仰,曾振臂高呼以助声势。因此,芮国出面,是颇有影响力的。”
掘突暗笑,原来卫老头儿年轻的时候也是个愤青嘛。他想起贾汉卿以前窝在地下室当键盘侠的日子,觉得与卫侯积极议政的行为有异曲同工之妙。
司徒接着说道:“二来,芮国历代先君在朝为官上百年,已是传统。对于退居地方之举,今之芮伯一直耿耿于怀。因此,他常有复出之意。其人虽足不出户,却与臣等天下老友保持书信往来,从未游离时政之外。今若请他出马,想必十分乐意。”
掘突想不到一向不干正事儿的老司徒今天却难得给出了建设性的意见,不过心中难免还是有点打鼓。他追问道:“您有几成把握?”
司徒是个人精,自然听出弦外之音。他圆滑的老毛病又故态复萌:“臣只是一时想到,不曾反复推敲,岂敢有十足把握?君上如若觉得可行,臣愿替您分忧,如若觉得欠妥,臣当反躬自省……”
掘突也知道从老滑头嘴里问不出什么准信儿,但自己私下觉得这办法还行。他想了想,决定使个小计谋助推一把。
俗话说“漫天要价,就地还钱”,掘突模仿这一招,对司间弦轲说道:“你速遣使回复各方,要求将会谈的地址放在京城。”
弦轲大吃一惊:“这,这该以什么理由开口?”
“不用什么理由。”掘突解释道,“就是要让各方觉得无法接受,抬高他们心里的底线。等一来二去,芮伯提出折中的方案,大家自然就觉得总比在京城开好了。”
“君上英明!”群臣齐声称赞。
这招确实很灵,卫内宰一听差点吓尿了。要是真选在京城,卫侯铁定让他步卫司马后尘,直接拉出去打断脊梁骨。所以,这家伙变得什么都不管,只求别在京城开会,连选镐京的正当理由都不顾了。
司徒同样给力,一封亲笔信就搞定芮伯。芮伯也是正中下怀,积极张罗会盟,还主动用自己与其他诸侯的关系来造势。一时间,芮城开会似乎众望所归。
面对这样的形势,卫内宰这个废人居然长舒一口气。他迅速出来支持,生怕郑伯坚持要选京城呢!
掘突一看,自然乐在心里。他装出一副做出重大让步的架势,“勉为其难”地接受这个地点。
至此,经过一个冬天的穿梭外交,会盟之事终于敲定。由姬宜臼监督,郑伯、卫侯不带兵甲,于仲春时节齐聚芮城,共商天下大事。
议和之事虽然定了,掘突却并未就此安心睡大觉。他仔细研究地图,总觉得芮城大有文章可做。从地形来看,那里不但邻近渭水、黄河之交,离汾水与黄河汇流之处也不算远。而汾水流经之处,正是晋侯刚刚吃下的汾水谷地。
掘突阴谋诡计耍惯了,总觉得老老实实等着开会没有安全感,便忍不住留了一手。他暗中修书一封,命弦轲派人送去了晋国,请晋侯未雨绸缪。
与此同时,卫国的轻易就范也让他心有疑虑。两年前争夺勤王老大时,卫侯就是在郑国占优的局面下装作无所作为,暗中却调来了成八师一举扭转乾坤。掘突吃一堑长一智,总觉得卫侯会偷偷搞一个“大新闻”。
在卫使最后一次来访时,掘突就旁敲侧击地打听:“卫侯近来身体安好?”
“君上虽已高寿,精力却不输旁人。”
“如此甚好。”掘突虚晃一枪,又追问道:“老人家可还日日早朝?”
卫使一愣,不知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厄,当然。”
“冬至斋祭可曾出面?”
“冬至?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