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点半的时候,高易已经在宝昌路上面了。指挥权他在九点半的时候就移交给了威尔逊,从阿七到候翻译,到总指挥威尔逊,再到抓捕队的指挥麦克弗森,或者是反过来,这一套指挥机制已经运转正常,他也就没什么必要再留在现场了。
所有的可以做到的布置早已安排了下去,所有能想到的方案也都已实施,剩下的只是运气部分了,他在不在场并不会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如果真有什么突发状况的话,所能依靠的也只有第一线人员的反应。按照此时的通讯速度,等消息传回老捕房,再由老捕房发出指令,待这条指令传达到第一线时,黄花菜都凉了。
十点十分,高易回到了顾家宅小楼。马汉迎了上来。
“我在路上得这段时间,有什么消息吗?”
“没有任何消息,先生,电话一次都没响过。”
有时候没消息就是好的消息。
“马汉,可以了,接下来我自己一个人就行。”
“是的,先生。”马汉行了个礼,返回了自己的住所。他和厨子、园丁,以及几个负责洒扫的仆人都住在小楼东侧的一排平房里。高易还保持着后世的习惯,喜欢拥有自己不受打扰的私人空间,不太愿意同不相干的人生活在同一屋檐下。
除了东侧的平房之外,这幢小楼还拥有两座附属建筑,一座是门卫们的宿舍小屋,另一座是马厩,都在大门附近。除此之外,小楼旁边还新搭建了个车库,专门用来停放他那辆梅赛德斯35hp。
进了小楼之后,一股久违的阴凉扑面而来。一个上海阿妈小心翼翼的端了一套银质茶具从东侧的厨房通道走了进来。
“先生,茶要送到楼上去吗?”
“不用了,放在小客厅里吧。”
“是的,先生。”
阿妈摆好茶具之后就从厨房退出了小楼,随着寂静深夜中传来的“喀喇哒”一声门锁碰上的声音,房子里就剩高易一个人了。
高易没有开灯,摊手摊脚的躺在了小客厅的皮质弹簧沙发上,歇了一会后,他才解开身上的三件套。这几天正是三伏天最热的时候,衣服上黏黏的已经不是汗了,而是熬出来的油。不过在正式场合只能穿这样的衣服,连亚麻布的夏季休闲服都不能穿,更不用说背心短裤什么的了。他这几天待在上海总会里就是这么苦熬过来的。
衣服解开后舒服了许多,他索性起身把衣服裤子全脱了,只剩下内裤。再躺到沙发上,冰凉的皮革贴在肌肤上,让他顿时舒坦到了心里。银盘里是一壶冰镇酸梅汤,刚从冰窖里取出来,他一口气喝了一杯下去,冰得他脑仁都疼。
旁边的银盏里依稀是一份冰淇淋,高易在盘子里摸到把小银勺,吃了起来。是酸甜的石榴汁口味的。
一盏冰淇淋食毕,一个人从里到外都凉透了,体力也恢复了不少。高易站起身来,拎着酸梅汤和一只杯子上了楼。
到了楼上,高易只是简单的冲了个澡,大热天的身边又没有女人,泡在浴缸里就没必要了。
等一切处置妥当,当他坐在起居室里重新喝起酸梅汤的时候,已经是十点五十分了,电话铃还是没有响过。
高易小口啜着酸梅汁,坐在那里傻等。这个时代不要说电视机了,连个收音机都没有,想读本畅销小说吧,还都是早就翻烂掉的经典,闲下来除了发呆之外,真是没有别的什么事好做了。每到这种时刻,就是高易最想念麦克布莱德小姐的时候,只可惜连吉生看得太紧,她只有偶尔几个下午能够出来,至于晚上更是想也别想了。
很快十一点到了,还是没有消息传来。
在舒适的环境下,人很容易犯困,就在高易上眼皮耷到下眼皮正在朦朦胧胧的时候,电话铃声“当啷啷”响了起来,猛的把他惊醒过来。
下意识的扫了下座钟,分钟刚刚走过四点钟位置,十一点二十了。
高易接起电话,听筒里传来的是威尔逊略带兴奋的声音,“收网完成,全部捕获,没有一人漏网。”
小头目们是十一点之后陆陆续续从黄宅出来的,前后大致分了三批,大部分人喝得醉醺醺的,毫无思想准备,外面等待他们的是天罗地网。接下来的抓捕过程可谓是乏善可陈,除了两个人走上东集水街,也不知道是为了去河边撒尿还是干嘛,其他人全部上了陆家石桥,见到东洋车连价都没还,就纷纷坐了上去。
挂上电话后,高易颇有一种杀鸡用牛刀的感觉,希望明天的抓捕行动运气也能这样好吧。话说回来,这青帮什么的根本就不像是什么严密的黑社会组织嘛,对付起来难度也实在是太低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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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九日立秋,江南地方立秋除了要贴膘,还要啃秋,所谓啃秋就是啃西瓜。
早上起来黄金荣吃了半瓤西瓜,肠胃就有些不舒服,也不知道是昨天喝酒闹的,还是半夜里在林桂生身上连交了两次货,体力搭不够了。他在马桶上蹲了半天,想拉却拉不出来,于是便吩咐道备车去混堂泡澡。
黄金荣泡澡的地方在南八仙桥堍的日新池,离他自己的同孚里石库门房子很近,不过一般他下午才会去泡澡,上午的时候他会在郑家木桥的聚宝楼喝茶。他这一改变行程,倒让抓捕他的小组一阵忙乱,好在经过昨晚的行动之后,大家对于这项工作已经有了一定的经验,因此虽然忙乱,却并没有出错。
黄金荣被捕的时候,很是镇定,只说了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