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前,周长青有过幸福美满的三口之家。妻子梅氏,贤惠有名,但凡听说过她的名字,便会对她竖起大拇指,称赞其持家有方。
有了贤妻后,不过一年时间,周长青便升格当了爹。他还记得,当第一次将稚嫩的幼儿抱在臂弯里时,初为人父的满足感,是无法用任何言语来形容。
“娘子,辛苦你了。”他将幼儿放在虚弱的梅氏身旁,腾出手,紧紧地将对方的手掌握在怀里。看着梅氏那疲惫却幸福的笑容,周长青的心情,真是激动不已。
记得那是一个秋日的午后,梅氏正抱着刚出生不久的幼儿,倚靠在周长青怀里。窗前,有萧萧落叶,本是秋风秋意秋煞人,却因有了妻儿在畔,显得倍是温馨。
“夫君,孩子的满月礼快到了,是时候该给他取个名字。”看着幼儿熟睡的小脸,梅氏的脸上洋溢着做母亲的喜悦。一旦为人母,孩子便是女人的一切。
“论辈分,这第一个字得是凡。”周长青拍了拍幼儿的脸蛋,不停地在脑海里搜索着最适合的字眼。这取名,可得慎重。然而,他思考许久,却也想不出最满意的字眼。
“以我所见,不如就叫凡初。”梅氏浅浅地笑着,似在与周长青商议,“这初,有初识的含义,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
没有过多的含义,只是为了纪念一份情谊。
“不错!这以后,有了第二个、第三个孩子,便可锦上添花。”周长青低头,亲了亲幼儿稚嫩的额头,一边逗弄着,一边开口道,“以后,你便是凡初。”
话音刚落,熟睡中的幼儿微微睁开眼,用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好奇地张望着这个陌生的世界。他不哭,也不闹,只用最普通的微笑,向眼前的二人打招呼。
“你看,他笑了!”梅氏低头,以额头碰触幼儿的额头,母子之间亲密的互动,是增加幼儿对母亲信任感的办法之一。“夫君,他可真像你。将来,一定同你一般帅气。”
可惜,好景不长。当铁刀门找上周长青,并以妻儿的姓名相要挟时,所有的美好,便犹如落花流水,一去不复返。
“夫君,你断不能去这般危险的地方!”那时,梅氏正身患重疾,卧病在床。当她得知消息后,拖着虚弱的身体,出现在周长青面前。惨白的脸色,预示着她生命即将走到尽头,“夫君,我已活不了几日,断不要……”
“我不准你这么说!”周长青将梅氏圈在怀里,声音哽咽,“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神医,治好你的病!咱们的孩子还这么小,我……不允许你离我而去。”
“生死有命,夫君,只可惜,我怕是见不到凡初长大。”梅氏的声音越来越虚弱,若不是靠在周长青的肩膀上,说不定,她便会昏倒在地,不省人事,“夫君,铁刀门是深渊,去了,便再也出不来。”
“若不能保护你们,何谈保护天下!”在周长青心里,天下,那是遥不可及的存在。而眼前的妻儿,才是他一生最重要的财富。他不允许,也不能承受,失去妻儿的痛苦。“你放心,我已然谈妥,只做一般的营生。”
周长青只向铁刀门开出一个条件,绝不参与打家劫舍、有悖良心的勾当。当他忘了,铁刀门是一处泥潭,只要一只脚陷了进去,便再也翻身的余地。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因此,在凡初的童年里,有一半的岁月是彩色,而另一半则是灰色。铁刀门有多危险?他并不知道。他只知道,自从住在铁刀门后,他便失去了微笑的能力。
不会哭,不会闹,不会笑,就像一个乖巧的提线木偶。
尤其是,当年幼的他失去母亲,而父亲却成了天下人口中十恶不赦的坏人时,凡初的天彻底塌了。没有人理解他,没有人读懂他,所见所闻,无一不是冷酷无情的人心险恶。
当周长青发现与凡初的父子之情渐渐冷淡时,为时已晚。当他想不到那一声“爹爹”的语气时,周长青慌了神。他赶紧找到凡初,想要通过一次谈心,修复父子之情。
可惜,凡初并不给周长青这样的机会,只冷冷地丢出一句话,“我没有你这样的爹爹。我的爹爹,早已死了。你,不过是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畜生。”
“你!你怎么能……”那年,凡初不过才刚满十岁,可畜生二字,却是从他的口里冒出。周长青愣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些年,他到底是为了什么,竟换回一句“畜生”!
“还有别的事吗?没有的话,我要回房间了。”不等周长青回答,凡初头也不回,便转身向房间所在的方向迈开脚步。
“等等。”周长青伸出手,欲搭在凡初的肩膀上。
却不想,凡初一个侧身,躲过与周长青的亲密接触,“有什么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他的脸上,露出一副极度嫌弃的表情,似视周长青为肮脏的存在。
“好,我不动手。”周长青的心一阵绞痛,但仍强忍住起伏的情绪,淡淡地开口,道,“再过三个月,我将去江南。你可有想要的礼物,我会带给你。”
“不需要!”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学到的坏习惯,凡初朝地上啐了一口,倒退两步,刻意与周长青拉开距离,“你又准备做什么?”
周长青愣了愣,只摇了摇头,“不可说。”
“呵呵,我就知道!”凡初用打量陌生人的眼光,注视着眼前本该是最亲密的人,“我也有件事,要告诉你。你听好了!”不是威胁的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