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郑先生。”昭文太子与修文确认过眼神,异口同声地向郑先生作揖行礼。嘉怡慢了半拍,反应过来后,也向对方行礼。
尊卑有序,三人的行礼,向郑先生致以了最崇高的尊重与敬意。郑先生捋了捋胡须,赶紧侧身,将眼前的五人迎进家中,“寒舍简陋,若不嫌弃,尽可进来一叙。”
踏过门槛,一片竹林与一片兰花丛相继映入嘉怡的眼中。一片翠绿,一片紫黑,当两种相异的颜色交织在一块儿时,有一种鲜明的层次感,让人仿佛置身于自然的怀抱里,而忘记来时路。
两种不同的颜色,被细碎怪石铺成的弯弯曲曲的小路隔开。当嘉怡踩在第一块怪石上时,那石头仿佛有了灵性,竟吱吱呀呀地传出欢快的声音,似在欢迎从京城远道而来的嘉宾。
小路的尽头,是三间古朴的民房,其一为正厅,左侧是敞开木门的书房,有阵阵墨香混杂在兰花的香气里,平添三分滋味,右侧为起居室,只开了半扇窗,隐约可见墙上挂着一幅未完成的山水画。
郑先生不说过多的客套语,径直将五人迎入书房。宽敞的书房,在容纳一地画卷的同时,似没有多余的地方,再强行装下这么多人。天一与地二见状,便停住脚步,只待在门口,守护三人的安全。
“书房里有点乱,三位小友,可别见怪。”郑先生并不看重三人显赫的声明与地位,只简简单单地当三人为好友,语气里充满着和谐与亲近,“随便坐,桌子上有热茶,随便喝。”
“哎呀,你这里可真乱的。除了师父的仓库,我还没有见过这么乱的房间。”刚走两步,嘉怡便弯下腰,拾起地上的一幅画,准备替郑先生整理房间。
谁知郑先生瞧见嘉怡的举动,赶紧转身,伸出手制止道,“就放地上,这画墨迹未干,恐有损画面。”作为爱画之人,他的语气有些着急,不等嘉怡有所反应,直接从她手中夺过画卷,重新摆放在地上。
“你这画的是什么呢?”修文站了过来,仔仔细细地欣赏着眼前的画作。
“一座假山罢了。”郑先生常年独居,脾气古怪,但乐意与他人分享绘画的感受,“这奇石堆砌而成的假山,就成了一幅画的灵魂。若多一笔,这画便也不是画了。”
“为什么呢?我看,还有很多地方是空着的。”嘉怡从未见过以假山为主体的画作,只歪着头,用狐疑的眼光打量着打量着这幅画的空白处。
“郡主,你这就有所不知。”许是提前与太傅有过交集,从太傅口中得知三人的性情,面对嘉怡天真的提问,郑先生只温柔地笑了笑,解释道,“一旦开始画一幅画,那完成与否,便不在我。”
“那在谁呢?”昭文太子站在画的一侧,以另一种角度欣赏眼前的作品,“你是画家,这幅画,不过是你的作品而已。”
“不对。”郑先生摇了摇头,有三分感慨憋在心里,不吐不快,“我只是这幅画的传递者,当一幅画快结束时,它会有一种表达的声音,告诉我,‘停了,就这样,不可以再多一笔。’”
“这么神奇吗?!”嘉怡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画久了,便也能听懂画中的声音。”大约难得与人交谈绘画的感受,郑先生开了口,便犹如滔滔洪水,一泻而出,“就像这幅画,它会告诉我,‘假山完成了,不可以再做手脚。’”
“好厉害!”嘉怡听懂了其中五六分奥秘,剩下的四五分,只当是怪人言语,“郑先生,我可以看看你的其它画吗?”
“当然。”郑先生点了点头,用右手指了指书房中的其他画卷,“有三幅摆在书桌上,有五幅放在地上,还有两幅搁在瓶中。”
嘉怡挪动着脚步,继续欣赏面前的另一幅作品。这是一幅彩色作品,用墨色画出三根竹子的主体部分,而用翠绿色与墨绿色分别修饰竹子的枝干与竹叶,寥寥数笔,却将竹子画活了,竟比门外的竹林更美三分。
有一只小鸟收起翅膀,停留在三根竹子间,微微抬头,似在打量留白的天空。那深邃而又悠长的眼神,无疑是画卷中的点睛之笔。
“这只鸟,是有什么话想说吧。”昭文太子用半分疑问的语气,道出心中肯定的猜想,“这竹林虽美,可却成了小鸟的束缚。它的眼里,还是只有天空的存在。”
“还看到什么?”郑先生没有选择打断昭文太子的猜想,而是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我还看到,小鸟心里有某种抱负,那即将展开的双翅,或许就是一种体现吧。”昭文太子一边观察着小鸟的神态,一边用眼神打量着郑先生。在他的眼神里,有对郑先生的敬意与佩服。
“这是友人托我画的作品,这只鸟,或许就是友人的心声。”郑先生向昭文太子竖了一个大拇指,言谈之间,对他的好感度倍增,“友人常言,学而优则仕。只可惜,他这一生,在官场起起伏伏,终是不得用。”
“官场有这么好吗?”嘉怡不解,有些疑惑,“爹爹每天又忙又累,如果可以,我倒是愿意,爹爹像师父那般,做点大生意。”
“每个人的追求有所不同,在大部分读书人眼里,考中进士,将心中的抱负与满腔的热血尽洒仕途,便是最辉煌的一刻。”嘉怡尚小,郑先生用她能听懂的解释,向她表达自己的观点。
“可束缚这只鸟的,不是他人,正是小鸟自己。”昭文太子沉默片刻,最终,找到问题的关键,“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