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卫东冷视那个高文离开的地方,解释道:“没事,那是个小无赖,每次都在爸爸店里赊账,这次你妈出事赶得巧,正好他也在,做了这个顺水人情。”
“原来是这样。”苏海星喃喃道,“看不出来,他那样子还挺温文尔雅的嘛。”
苏卫东道:“人心隔肚皮,没有相处过,你知道他是人还是鬼?以后少跟这样的人接触。”
苏海星不置可否,接触了怕他是坏人,但是不接触又不知道他是好人坏人,什么都没有经历过,自己永远是长不大的孩子,但现在妈妈还在抢救,也无兴致讨论这个了,只是跟爸爸坐在长椅上低头不语,紧张的等待。
那是决定妈妈生死的手术,也是决定自己家庭命运的手术,苏卫东双手紧紧交叉,已经紧张得连呼吸声都异常沉重,苏海星一只手从苏卫东腋下穿过去,两手握着苏卫东握紧的拳头,轻轻靠在爸爸的肩膀上。
整整过了五个多小时,手术室的灯才熄灭了,父女二人急忙站起身跑到手术室门外,很快,主治医院精疲力尽的模样走了出来,看着他二人,略感欠意的摇了摇头,走开了。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再也没有人对自己循循善诱,再也没有人把自己的未来当作她的终身事业……
苏海星一时无法接受这个结果,冲进手术室,看着医务人员把妈妈的脸盖了起来,当场捂着嘴,泪水夺眶而出,大叫了一声:“妈!”扑到床前大哭了起来。
苏卫东靠在手术室的门框上,仰面闭眼,没有泪水涌出,也许悲伤到极致,就是绝望,无声无语。
对于苏卫东来说,这么多年来一切的努力,都是为了维系这个家庭,延续妻子的生命,为了这一切,甚至不惜抛弃自己的事业,背井离乡,不远万里来到芝加哥,然而到了最后,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苏海星已不记得那几晚是怎样过来的,只知道苏卫东不愿把妈妈葬在美国,想把骨灰带回陕西安葬,他说这是妈妈曾对他说过的最后一个要求,他一定要做到。
两天后,苏卫东便带着苏海星和她妈妈,登上回国的飞机,直飞西安,由于特殊的“行李”,办理了烦杂的入境手续,然后在陕西老家,和几个姨娘叔伯一起,重新办了葬礼。
不论做为妻子、母亲,还是姐妹、妯娌,苏海星妈妈都没有什么可挑剔的地方,那几天,整个家族的人沉浸在悲痛之中。
头七过后,苏海星先回了学校,哀莫大于心死,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完成学业,拿出一个好的成绩,祭奠母亲地下的亡灵。
苏卫东则留在陕西,说要陪她妈妈一段时间,唐人街的店面让苏海星先照应着,苏海星答应下来,一边学着料理店面的生意,一边忙着学业。
芝加哥的唐人街,开有很多中国餐馆,毕竟这是移民的首选,也有茶叶店、瓷器店和一些小超市,唯独华风成衣店,独此一家,因此平时生意也忙碌的很,现在苏海星只要没课,必定就呆在这儿。
原以为生意大多大同小义,店里面的员工也都是熟手了,自己只要维系好客人,核对好帐目,该没什么大的问题,结果第一天麻烦就来了。
这是礼拜三的早上,苏海星下午没课,上午放课后,午饭也没来得及吃,买了快餐就直接回了华风成衣店,她想先熟悉一下店里面的帐目,自从妈妈过世后,已近十天没开业了,时间拖得再长,一怕客源流失,二怕帐目混乱。
到了店里,就照苏卫东的交待,先打电话让祥嫂过来上班,祥嫂是店里的老伙计了,苏卫东初到芝加哥亲自物色的人选,她原是个寡妇,带着一个女儿,含辛茹苦的培养大,后来女儿留学,跟着过来伴读的,谁成想时间一长,就在这边安了家,嫁给了一个华裔。
这人品性也如传统的中国女人一样,勤劳善良,开始便很得苏卫东夫妇喜欢,所以也算得上他们一家在芝加哥最熟悉的人了,苏海星打电话给她时,正在家里忙家务,一听要上班,丢下手里的活就赶过来了,一看到苏海星,想起苏太太往日的好,就止不住的抹眼泪,她本是朴实的人,不大会说安慰人的话,只一个劲的说:“苏姑娘节哀顺变。”后来又问:“苏先生怎么样了,身体还好?”之类的话语。
一个店里的伙计尚能如此,让苏海星颇为感动,反而安慰起祥嫂来,只说一切都好,逝者已逝,活人还是要吃饭的,让她通知店里的其他伙计下午就过来上班吧,祥嫂应了一声,抹着眼泪去忙了。
这成衣店在唐人街的中段,临着大街的铺面跟一般的服装店也什么大的区别,只是面积较小一点,墙上、橱窗挂满了琳琅满目的服装,男装女装都有,俱是苏卫东的心血,货架上也有一些半成品和面料,里面是柜台,前面还摆放了两张供客人临时休息的沙发椅。
店面装饰得精致而温馨,有股淡淡的中国风,柜台两边各有一扇红漆门,右手边是试衣间,左手边进去是裁缝们的工作室,这工作室比外面的店面还稍大一些,中间一个裁衣台,旁边整齐摆放了几台缝纫机。
再里面就是苏卫东的办公室了,这是这家成衣店的设计和财务核心,平时钥匙都是苏卫东亲自保管的,现在他人还在陕西,便交给了苏海星。
办公室已经十多天没有人进来过了,桌上已积了一层薄灰,苏海星放下背包和手里的盒饭,简单的打扫了一下。
这